温驰川垂眸埋头,遮掩着此刻面上情绪,“对不起,爸。”
“出去吧。”
再度睁开眼,却见温世雄默默背过身,对自己和徐妍菲挥了挥手,“都出去……”
徐妍菲出于担忧走过,“老温,我还是扶你回去休息吧。”
“无事。”温世雄拍拍她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安慰说,“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就好。”
徐妍菲便不再多劝,多年相处知道他心情不好时喜欢独处,不喜欢让任何人打搅,遂转头对温驰川递过眼色,不让他再多言语。
等客厅里落回清净,温世雄拄着拐杖缓缓走下楼梯,推开通往后院的偏门,蹚过秋意正浓的花草院落,而后停留在旧居所大门前。
小女儿婚礼喜庆之日,帮工佣人几乎都去了场地,本就人少的旧居现在更是无一人在,径自推开门沿扶梯攀上二楼,进到供有鲍曼笙遗像的房间,温世雄转身关好门,随后在黑白遗像前沉默站了一会,伸出手轻轻擦拭掉镜框上一层薄灰。
佝偻着腰搬来座椅推开两扇窗,午时阳光正耀,晴空万里,如瀑布流泻倾洒在窗前鬓发斑白的老人身上,镀上淡淡一层光晕。
从窗口向外看,院内花草皆一览无遗,刚入秋便已显现出萧瑟之意,年复一年,花开花落,花草绿植还是一如从前模样。
“自你走后小川就成熟了很多,对他弟弟照顾的也很周到,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听话懂事,可他那时才只是个十岁还不到的孩子,却一点孩子气都没有……”
“害怕没人照顾好他们两个,我再婚娶了现任妻子,妍菲对他们很好,直到婚后第五年才要了自己的孩子。”
低下头久久沉默,再次抬头看向遗像时,苍老的眼眶里蓄满泪水,“曼笙,如果是你,肯定会希望他俩活得开心就足够了吧……我只是想要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有妻有子,逢年过节能带上儿孙陪我这个老头一起吃顿饭……我总是擅自插手孩子的事,想要他们按照我所希望的去走,可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很爱孩子,就是老傲娇了
第74章 真相
出来后四处不见温荇清身影,依循对弟弟从小的了解,温驰川调转脚步,朝着栽植绿竹的那片花园走去。原本不是很确定他一定会在,但看到坐在一角长椅上发愣的身影时,心中紧绷那口气稍稍放缓,在原地短暂停留片瞬朝人走过。
在温荇清身旁落座,温驰川陪着他一起陷入沉默,清风徐徐,惊动竹林外一片秋海棠,红橙的颜色似簇火焰不断跳跃在光中,在一众绿植中尤其瞩目。
无心欣赏园中美景,温驰川视线从花草上收回,扫过温荇清微微泛红的面颊,缓声开口道歉,“刚刚……下手有些重了。”
“应该打的,这次是我不对,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除了父亲,难得见温驰川向谁放低姿态,最近倒觉得他转变许多,性格、神情、也比从前多了些笑容,在握住自己生活这条线时,这个人仿佛注入了鲜活,开始变得浓烈起来。
本就没放在心上,一句道歉更是让那点烦懑烟消云散,温荇清这半会情绪平稳下许多,偏头冲温驰川扯出一抹微笑,“哥,他没为难你吧?”
“我能被为难什么?”温驰川只字不提糟心事,略带嗔意说道:“你未免把爸他想得太坏了些。”
温荇清想说他就是,张了张嘴觉得有些话说出口实在幼稚,便默不作声忍下。
温驰川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笑笑,“他毕竟是我们父亲,管教子女是做父母的责任,你也知道他向来说话不太好听。”
“可我觉得他对我的付出少之又少,自从母亲离开后。”温荇清说至此略一停顿,从小便对温驰川不掖不藏坦怀相待,垂下眼皮继续说道:“大多时候都是你陪伴在我身边,除非我在学校里闯祸打架他才会以家长身份出现,结果不是打就是骂。”
一番话里对温世雄带有颇多不满,温驰川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还在置气当中,便由着他说些任性的话。
“小学中学那会,你确实太过调皮了些,上课捣乱惹老师生气,在家里摔坏我珍藏许久的唱片,我都恨不得拎起你打一顿。”用故作玩笑的口吻说完,温驰川收敛笑容,开始变得语重心长起来,“那时集团内业务繁多,他不顾家也情有可原,之前陈延那件事对你打击那么大,我想,他应该不想再见到……”
“你怎么总在替他说话?”温荇清忍不住打断大哥的话,似有颇多不满,挑开话题不想将对话再继续下去,“婚礼还没完全散场,你现在过去应该还能见到肖应执。”
“我知道,但家里事情无法处理好何谈自己私事。”温驰川忍俊不禁,默了一默又说,“你现在这个年纪早就有了自己主见和选择权利,可以完全不用按照他说的去做,尽量避免这种矛盾和不必要争端,说到底这里是家,除了父亲执拗,徐姨和小焱都是我们的家人,你总不能一直逃避,和这个家越走越远。”
“我也想过,但是……”
或许是烦杂情绪再度袭扰心头,温荇清实难做出第二个笑容,“一旦察觉有些事情被瞒着,自己被排除在知情人之外,就算再怎么装作不在意也会成为心中一个死结,朋友尚且如此,何况是自己亲人。”
听到这话,温驰川神情似有一瞬僵滞,嘴角原本挂着的弧度渐渐趋缓,双手交握垂首阖目。
待时间分秒流逝,掌心都浸出层薄汗,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有些事情我本不想告诉你,觉得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哪怕带着这个疑问走过一生,也要比揣着有些东西更加好受。”
温荇清不解其意,望向大哥神情心里隐隐升腾起不安,可相比于这种不安,长久以来的那个结还是更加折磨自己,咬了咬牙还是说,我想知道。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错怪父亲了。”温驰川两手交织紧握,指尖处捏得泛起青白,像是在极力隐忍某种情绪,“母亲去世的真相我从始至终都知道,却选择和他一起瞒着你。”
眸光微闪,温荇清看向大哥那双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连你也?”忽然皱眉一笑红了眼眶,“所以到底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能让你们一直瞒到现在,瞒我至今?”
温驰川同样看着他,平日里那张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脸上竟浮现出让人意外的悲伤神情,血丝逐渐爬满眼白,最后避开温荇清质问的目光,双手支在额头,轻轻哈出一口气。
“母亲没有得任何疯病,她是受鲍昊龙,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残害……被迫沾染上毒|品,鲍昊龙想以此来控制要挟父亲并蚕食温家产业,她自杀是因为……不想给温家和两个孩子带来什么拖累。”
一字一句仿佛带着千斤重,温荇清只觉双耳一阵嗡鸣,似要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沉闷的心跳接连不断,一下一下狠狠撞击着胸腔,每一撞都血肉飞溅,彻心彻骨。
“不去医院和戒|毒所是为了堵住外界悠悠众口,捆她在房间是她自己的要求,为了防止发作时伤害自己和别人,我们母亲,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勇敢都要坚强,但……即便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会在日复一日折磨中被摧垮……”开口说出这些话时,温驰川始终没敢看向弟弟,亦连声音都逸出颤抖。
字字犹如利刃,将过往旧伤口重新剖开,刀刀鲜血淋漓,不曾想事情真相却如此残忍。红着的眼眶终究承受不住几滴眼泪的重量,温荇清将脸埋进掌心,咬牙强迫自己调整好情绪,终是不堪情绪重压,从紧咬的牙关里溢出几声呜咽,身体像痉挛般蜷缩一起。
脑海中止不住回想母亲曾经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凄美又哀伤,又似乎听到小时候半梦半醒间她在自己耳旁的低声耳语,清清,原谅我好不好……不知她究竟鼓起多大勇气才做下自杀这个决定,此前每一天都好像在告别,可那时自己并不知道,丝毫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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