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温荇清说话间也瞟向时瑜,眼里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今天带他一起出来。”
“窝加,累麦喃腮和。”
温荇清应声对女老板点点头,脸上笑容更甚。
时瑜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懵腾好半天,最多也就理解最初的两句话,应当是问他们要吃什么之类的。但他更惊讶于温荇清竟然能听得懂方言,对于老板娘的话有问必答,从容应对自如。
“男老板不在。”老板娘人前脚刚离开,温荇清立马舒了口气,“听他之前说自己发妻从没出过远门,所以普通话一直不太好。”
时瑜向前倾过身体,心里那点好奇在脸上暴露无遗,“刚刚老板娘和你在说什么啊?”
“在问你是不是我弟弟。”
温荇清盯着他,修长的指节沿着杯壁划过半圈,故作停顿,“还夸你长得好看。”
时瑜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心突跳了一下,眼睫颤得如蝶翼扑闪,迟钝好一会才“噢”了声,慢慢坐回原位。
夸他好看么?反正也没听懂,也无法探知话的真伪,时瑜禁不住伸手触了下脸,很快又将手缩回去。
“你能听懂这里的方言啊。”
温荇清将衬衫袖子上挽,卷到肘处,“我虽然不会说,听倒是勉强凑合,早年有个工作上结交的朋友就是江浙一带的人,跟他学过些。”
说到这温荇清没忍住笑,“那个朋友,第一次来北方时普通话还说不利索,时间一久,他的普通话越来越标准,我也早就习惯了他说家乡话。”
其实是之前谈生意时接触过的一些浙商,后来有些人从合伙人发展成为了朋友关系,常听他们说家乡话,久而久之不说精通,却也对平常话闻之了然。
“怪不得。”时瑜托腮认真听他说,见温荇清笑也忍不住将眼睛弯成月牙状。
跟挤着一汪水似的,半分不显愁态。
因为只招待他二人,不出一会老板娘便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片儿川面,像是怕时瑜吃不饱,等待中途温荇清又去隔壁店铺各买了份锅贴和蟹粉小笼。
“太多了。”
时瑜看着桌上摆成一片,除了老板娘免费送给他们的那碟凉拌菜外,无一是素的。
“面食消化快,上午不到又会饿了。”还不是看人太瘦,从指骨掌骨到腕骨,没有一处不凸显骨头的,温荇清默默腹言,边哄边抻筷夹了个蟹粉包放在他盘里,“尝尝味道。”
时瑜小声说谢谢,拿起一旁筷子夹起笼包咬了一口,不料里面还带着汤汁,顺着嘴角就要往下流,他来不及拿纸擦拭,只能用手背赶忙挡住下巴。
“忘记告诉你里面还带着汤,没烫着吧?”温荇清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先帮他快速在嘴角抹了下。
时瑜摇摇头接过纸巾蹭干净,低头看向洒在盘子和桌面上的几滴汤汁,觉得怪可惜。毕竟馅儿好,想来这包子也不是一块两块就能买来的。
“之前,我母亲教给过我一个吃汤包的办法。”温荇清摘下眼睛叠好镜腿放在一旁,从小屉里用筷子小心拨起一个。
时瑜只见他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紧接着吮在包口处,微微仰头将汤汁喝了下去。
“先把里面的汤汁喝掉再吃,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撒出来。”温荇清笑着落筷,微一抬下巴,“你再夹一个,按照我说的方法,看看是不是很好使。”
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自己以前很少吃汤包,所以也未曾讲究过什么技巧,时瑜听话地将盘子里剩下的包子吃完,再望向蒸屉里时忽而有些发怔。
“阿姨,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温荇清去拿汤匙的手蓦地悬停一瞬,继续垂眸挑选了两只莹白的瓷勺,确认没有什么瑕疵缺口可能刮伤口腔后,才缓缓开了口。
“是很温柔。”
将其中一只递给时瑜,温荇清并没有迎向他的目光,只说,“母亲,应该都是温柔的人吧。”
时瑜一怔,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陈述的口吻,感觉温荇清的语气平淡中又有种说不出口的奇怪。
心里胡乱猜想一通,最后沉默半晌只点了下头,随后咬口新夹起的笼包。
抬头去看温荇清,小心地去探查对方脸上情绪,却很快同他对上视线。
“怎么了?”温荇清停下手中筷子看他,脸上又浸了以往的笑容,“面搅一下吧,不然一会就该坨了。”
看不出什么端倪,仿佛刚才的对话就是随口一侃而已。。
时瑜轻哦了声,视线在桌面上扫视一圈,伸手拿过一瓶醋。吃面加上一些醋是他由来已久的习惯,觉得这样会更增进口感。
一屉蟹粉小笼统共六个,个头不算大,温荇清说自己不太喜欢吃蟹肉,便多匀给了时瑜一只。锅贴俩人对半分,加之一人一碗面下肚,这顿饭吃得够饱也够足。
离此处最近的是几座寺庙,其中灵隐寺最属名气旺盛,来到不去实在有些可惜。
从面馆到北高峰索道的路程并不多远,打车不过十分钟的距离。透过车窗听一路人声喧嚷,道路两旁绿荫遮盖,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将往来人车皆度上一层斑驳。
车窗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一直有种很淡的清香味不时透进来,时瑜用鼻尖轻嗅,突然回想起刚来的时候总能见到道路旁栽植的这种树,总能闻到同样的香味。
后来听同事说这叫香樟,平时防虫的樟脑以及香料便是从这种树上提取的。
现在并非是旅游热季,加之是周五工作日,人虽不少但总归不是那么拥挤,抵达北高峰后排队一直进入候车厅,直到登上缆车。一辆缆车搭载六人,时瑜挨在紧靠窗户的位置,还是第一次乘坐缆车,不免有些紧张地蜷起手指。
“怕高吗?要不要和我换下位置?”
时瑜将视线从窗外抽回,对着温荇清笑着摇摇头,“没有,就是……头一回坐。”
“一会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温荇清口气一如平常温和,试图缓解时瑜的紧张感,“相机也可以拿来拍照,从高处看到的和地面上会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听到他提及,时瑜忙掏出相机便要还给温荇清,却被他用手轻轻挡了回来,“你来,我教你怎么调节。”
和对面那位耐心叮嘱小孩父亲的口吻如出一辙,时瑜有些局促却也没拒绝。
从结构到怎样调节模式,温荇清都一一告诉了他,时瑜一直点头嗯着,直到缆车升到高处时才发觉已经启动。
阳光是仲夏的不可或缺,虽然强烈,好在被玻璃弱化了些许光线。时瑜沐浴在光里,视线和心都被缓缓升腾的景物所揽去。
确实如温荇清所说,入眼的风景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
俯瞰群青,碧玉森森中偶有一片绸带或民居嵌入,成为点缀其间的异彩。百里苍郁再不是遮蔽人于脚下的高大巨人,而是一块织秀地毯,上面是伸手可触的湛蓝和白云,风吹云动,就像是白色的巨型游鱼。
时瑜大胆去想,要是能像一朵云一样无忧无虑就好了,为风动摇,为群山所翩翩。
随着缆车越升越高,车身开始左右轻晃,视线所及处能眺望到西湖远景,折射光线的湖面泛着粼粼白光,宝石一样横陈在那里,总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
北高峰山巅那坐落着一座灵顺寺,又为天下第一财神庙,说是始建于东晋,至今已有一千六百年的历史。
既然来到,便没有不去一看的道理,时瑜说来庙里,其实并不懂得寺庙里的规矩,但逢神便想着拜上一拜。
随人潮往上行,温荇清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抵达财神庙时从售票木亭那还需买两张票进入,时瑜眼疾手快付了零钱,让正要掏出手机的温荇清怔住一番,无奈摇头一笑。
里间不断传出悠远钟声,再行不过十多步,又见茂密参天的古树旁一口悬挂于亭中的撞钟,四周是几根金龙盘旋的支撑柱,更外围则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许愿带和同心锁。
时瑜停下脚步看一群人排队撞钟,正听着钟声出神时,胳膊被人轻轻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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