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渊“嗯”了声,承诺一般,笃定道:“不会再让你出事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气氛慢慢缓和,直到太阳西斜,才离开树林。
与此同时,段十令也被长老们送到了偏峰,当着沧云穹庐一众弟子做下的承诺,关乎所有长老的脸面,自然不能违背。
段十令右肩的伤口还没有愈合,长老们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封住他全身经脉穴位,这才堪堪止住了血。
偏峰常年落雪,虽然是夏日,但今日又下了一场大雪,气温很低。
段十令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失血过多加上受了冻,他面色不太好看,显出一种病态的青黑,一点都看不出沧云穹庐大师兄的英明神武。
长老们安排了一个杂役弟子照顾他,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去找九方渊和鹿云舒,一路去请奈何医谷的医师,总而言之,要将段十令的命保下来。
杂役弟子还没有听说内门弟子选拔时发生的事,对这位亲近和善的大师兄颇有好感,见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唏嘘,打了热水,准备帮他擦擦身上的血。
段十令仿佛被魇住了一般,即使伤重成这样,还是没有闭上眼,盯着头顶,念叨着什么话。
和他说话,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杂役弟子闭了嘴,只专心拿了帕子,解开他衣服,擦他身上的血。
随着衣服解开,一块刻着段十令名字的玉牌掉到了地上,杂役弟子知道,那是宗门的正式弟子人手一块的玉牌。他将那玉牌捡起,好奇地打量起来,看着玉牌中央的黑色斑点,疑惑地嘟哝起来:“这玉怎么是黑色的?”
他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原本躺在床上的段十令无声无息坐了起来,他垂头看着蹲在床边的人,慢慢伸出手,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杀了你。”
“啪嗒——”
玉牌掉到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
拒绝了百里呦的挽留,九方渊与鹿云舒在问安峰住了一夜,然后就一同回了天秀峰,一是两个人十年前在天秀峰住习惯了,二是九方渊不喜欢问安峰的环境和氛围。
段十令已经去了偏峰,长老们一合计,虽被鹤三翁收为徒弟,但是九方渊也算是泰和真人的弟子,居住在天秀峰里很合适,便做主将天秀峰暂时交予九方渊管理。
东院里的梅树长得更盛了,枝叶茂密,郁郁青青,因为是夏季,树还没有开花,只是抽了叶,等到冬天梅花盛放,应当与十年前花落满院的场景差不许多。
九方渊又想起十年前,和鹿云舒一同站在院里,那时他们刚相遇,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只将鹿云舒当成了一个别有用心的小孩儿,甚至鬼迷心窍一样,想过用一些不合时宜的法子来对付鹿云舒。
思及此,九方渊又暗自笑了笑,无论他有没有记忆,对于鹿云舒的本能总是不会发生变化,在这偌大的世间,他只对这么一个人感兴趣,从始至终,都只有他的小殿下。
当然不包括朔风珠的事,那是他一时糊涂,犯浑了。
见他发呆,鹿云舒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九方渊抚着树干,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叫阿渊了?”
从两人在擂台上见面开始起,鹿云舒只在一开始失态时喊过一声“阿渊”,后来在小树林里,不是“九方渊”就是“你”,一开始九方渊还当他是在生气,现在两人说开了,都回了天秀峰了,鹿云舒还是没有再称呼他为“阿渊”,九方渊心里不乐意,当即便问了出来。
鹿云舒一怔,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道:“没有不叫,我没有,我只是,我……”
他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九方渊心里更加疑惑了,强行掰过鹿云舒的头,让他正视着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
鹿云舒挣不开他的手,片刻后,破罐子破摔一般,恼羞成怒道:“阿渊,你好烦!”
九方渊被骂了一句,不仅没生气,还心满意足地笑了,过了一会儿,戏谑道:“当时在择徒大典上,你闹了别扭,我去哄你,你也是这样说的。”
鹿云舒被迫想起自己降智的奶团时期,心里一阵羞耻,但也有几分想念,那段时光,是他近十年来每每梦醒,都想回到的过去。
——有九方渊的过去。
鹿云舒眼神暗淡了几分,尽管说了一下午,九方渊也给他解释了很多,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跟梗着根刺似的,拔不出去,难受得慌。
鹿云舒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看着九方渊,故作不满道:“当初还不是因为你不相信我,表现得好像我骗了你一样。”
九方渊连忙讨饶:“我哪里敢不相信你。”
鹿云舒轻轻地哼了声:“当时在择徒大典上,你脖子旁边出现了一朵血红的花,我告诉你,你还不相信,一直觉得我是骗你的,可我真的看到了,我没有骗你。”
九方渊已经恢复了记忆,当然明白鹿云舒没有骗过自己,只不过他还想到了另外一点,其他人看不见他身上的变化,只有鹿云舒能看到的原因。
在这个世间,只有鹿云舒是特殊的。
鹿云舒气闷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九方渊从善如流:“没有,我当然相信你了。”
鹿云舒一脸恼怒,说得这么敷衍,肯定不是真心实意的。
九方渊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想起往事又生气了,毕竟是记仇的小殿下,连忙轻声哄道:“是不高兴了吗?要不要哄哄?还是像以前那样抱抱吗?”
鹿云舒没有动作,九方渊心里突然忐忑起来,难道是这种哄法已经不好用了吗?
九方渊正准备说点儿什么,鹿云舒突然走上前来,钻进他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不需要哄我,阿渊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已经变得很强大了,能够保护你,有什么事你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说出来我们一起去解决,没有什么能分开你我,所以阿渊不要怕,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哄你的。”
九方渊浑身一僵,除了感动与欢喜之外,心里还有点莫名的恐慌,他的小殿下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吗?
九方渊不敢做出这样的设想,他怕鹿云舒知道太多,怕鹿云舒知道他隐藏的秘密,最怕的就是在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之前,鹿云舒就记起曾经发生的事。
因为迟早要分离,所以他预谋了一场新的邂逅,他付出一切换了一场梦,因为这个梦里有他的小殿下。
鹿云舒没发现他的异常,说完又重复了一遍:“所以阿渊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再丢下我,让我帮你好不好?”
九方渊怀着一种极其微妙复杂的心情,回道:“好。”
东院十年没有住人了,屋子里满是灰尘,两个人都没准备麻烦别人,直接自己动手打扫起来,两个人一块儿,先打扫九方渊的房间。
九方渊看着鹿云舒忙前忙后的收拾,十分惊诧,淮州城鹿家金枝玉叶的鹿小侯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收拾起房间来竟然像模像样的。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九方渊拿着扫帚站在屋子里,转身看向正在擦桌子的鹿云舒,提醒道,“小心点儿,别把衣服弄脏了。”
鹿云舒随口道:“在外头待了好多年,总不能一直麻烦苏先生,慢慢的就什么都会做了。”
鹿云舒说得毫不在意,九方渊却听得心里头一酸,又想起鹿云舒差点丧命于千刀海的事。
鹿云舒边擦桌子边说:“当年离开沧云穹庐之后,其实我和苏先生一直都没有回过家,阿渊在闭关修炼,我想我也不能太差,因而也跟着曲师兄修炼……对了!之前没有告诉阿渊,苏先生快和曲师兄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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