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受不了一个人在孤寂的黑夜中行走下去了,所以只有一次也没关系,他愿意付出一切,换短暂的几十年,这是他求而不得的救赎。
但是,鹿云舒的身上为什么还会有本源力量?
他亲眼看着小殿下死在他面前,当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九方渊心乱如麻,连鹿云舒唤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渊,阿渊,你怎么了?”
鹿云舒心脏快速跳动,天知道,他刚才有多么害怕,怕那道金光不会出现。
这些年来,只要他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身上总是会出现一道金光,会保护他,但他怎么都找不到那道金光的来源,只能依稀有所感应,觉得那是对他的一份保护。
他拍了拍九方渊的背,长出一口气:“阿渊,别怕,没事了,我没事。”
九方渊双手握紧,狠狠地回抱过去,他埋首在鹿云舒颈窝,眼底一片暗红,那是被血浸染过的颜色:“我没事。”
他心里很乱,一时间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只是有种感觉,当年被隐瞒的事情,大概与鹿云舒的本源力量有关,而离魂珠之所以会发生异样的变化,应该也与这有关。
他们两个人还抱在一起,一直以兽形跟随的冰冰突然跳到地上,变成了兽人的形态,它打量着鹿云舒,突然开口:“你那玉佩有些能耐,不是凡俗之物。”
经它一提,九方渊才发现了鹿云舒身上的玉佩:“这个是?”
鹿云舒顿了顿,伸手捏起自己腰间的玉佩,道:“这是我外出历练时得到的,有破除幻境的力量,之前在竹楼时,看到有幻境,就将它从护腕中拿了出来,看看能不能起一点作用。”
冰冰面色沉然,盯着那块玉佩的眼神微闪,蕴含万千草木精怪力量的玉佩,上面还有特意刻下的防止灵气外泄的咒术,在凡人眼中,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墨玉。
九方渊之前并没有注意,他一颗心都吊在鹿云舒身上,更容易忽略鹿云舒身上细小的变化。
“还记得是在哪里得来的吗?”九方渊问道。
鹿云舒平静道:“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九方渊没再多说什么,眼里的情绪变得很深很沉,他认识这块玉佩,这是与鹿云舒从千刀海得来的法器一样的东西,是他的小殿下曾经带在身上的。
他看向冰冰,冰冰意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九方渊了然,冰冰一直与鹿云舒在一起,如果冰冰不知道这玉佩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鹿云舒身上的,那就说明它当时并不在场,而过去的十年里,只有鹿云舒偶尔外出去图南城的时候,他们两个才会分开。
事情的关键又绕回了图南城,九方渊有预感,三更在问因阁的逗留,很可能就与鹿云舒隐瞒的事情有关。
一阵风过,鹿云舒的黑发散了一缕下来,搭在雪白的衣衫上,他神色淡淡,百无聊赖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像是在思索什么。
世人浓艳殊色,在此时流光照拂下,九方渊突然觉得鹿云舒的容貌于他而言,也是艳色天成,专门照着他心坎长出来的。
九方渊莫名想起一些往事,他喜欢上鹿云舒,是始于容貌,终于心性。
世人都想长命百岁,他也曾与鹿云舒讨论过修道一事,当时鹿云舒是这样回答他的:“修道之人飞升成仙是一种活法,凡人几十载也是一种活法,在我看来,二者并无太大的不同。”
那时他二人还未在一起,只是萍水相逢,九方渊活得随心所欲,认同这话,在他看来,六界生灵并无高下之分,所谓得道成仙,也不过是以另一种形态存于世间,仍是跳脱不了六界。
他问道:“所以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鹿云舒笑了下:“为了自保。”
九方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自保说的是什么意思。
鹿云舒又加了一句,“亦保护想保护之人。”
“怎么又出神了?”
鹿云舒拧眉看过来,九方渊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最近他好像总是会想起一些往事。
夜幕降临,星辰被遮掩住,四周没有一丝声音,俨然是死气沉沉,突然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地面向上蔓延,脖颈上多了个凉丝丝的玩意儿,贴在皮肤上,冻得人脊背生寒。
刚才他们将骷髅头组成的巨人打散了,九方渊甚至都没弄明白鹿云舒为什么还会有本源力量,他知道鹿云舒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件事的来源,故而并没有问什么。
四周发生了变化,九方渊与鹿云舒对视一眼,看着面前再次移动起来的头骨。
九方渊思忖片刻,在自己的眼皮上各点一下,开了阴阳眼,这是靠法咒维持的,他帮鹿云舒也开了阴阳眼。
“这个……”
鹿云舒倒吸一口凉气,掀起眼皮就看见身体四周密密麻麻的鬼魂,他侧了侧头,看到自己肩头趴着一只吊死鬼,正用长长的舌头缠住他的脖子。
他闭了闭眼,伸手掐住那吊死鬼的脖子,猛地一拽,将鬼从自己肩上撕了下来,狠狠地甩出去,怪不得他觉得凉飕飕的呢,原来是这鬼玩意的锅。
冰冰手忙脚乱地躲着周围的鬼影,鹿云舒失笑,看向九方渊:“你怕不怕这些东西?”
九方渊随口道:“它们伤不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鹿云舒眼睛一转,往九方渊身旁靠了靠,伸手扯着他的袖子,说:“你离我近点。”
九方渊体质特殊,普通的鬼魂不敢近他的身,他扫了一眼以他们为中心,一米远外围着的一圈鬼魂,问鹿云舒:“怕了?”
“怕了。”鹿云舒抱着他的胳膊,完全没有刚才徒手撕鬼的气势,“特别怕,怕死我了。”
九方渊被逗笑了,十分配合道:“怕就靠我近点。”
鹿云舒从善如流:“好嘞。”
人形冰冰呆立原地:“……”这里还有一只兽,也怕鬼。
避开鬼魂的同时,眼前散落一地的头骨再次发生了变化,它们聚拢铺展,组成一条路,向外延伸出去,仔细听,还能听到路的尽头传来的哭声,是他们刚才听到过的哭声。
九方渊与鹿云舒没有迟疑,沿着白骨路往前走,走出不远的距离,再回头向来时的路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身后的路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们来到了一处村落,旁边有一块小小的淹没在杂草中的石碑,石碑上写着“常安城”三个字。
鹿云舒愣了愣:“常安城?”
九方渊点点头:“常安无夜啼。”
这常安城挺大的,比天偃城大多了,房屋林立,道路平整,就是每家每户挨得不近,城镇依山傍水,每间屋子都朝南而建,白日里正对阳光。
一踏进城镇范围内,就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让人无端生出被暗中窥视的感觉,越往村里走,这种感觉越强烈,随之而来,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声音。
鹿云舒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笑出声来:“突然跟换了个副本似的。”
之前的竹楼副本,现在的骷髅头变化副本,两个差得还挺大。
九方渊扬了扬眉,暗自猜测鹿云舒口中的副本是什么意思。
城中黑漆漆的,没有一丁点光亮,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起初进村时,九方渊心血来潮,想起之前的火折子,也跟着点了一个。
随着他们越走越深,火折子已经被一阵阴风扑灭了,重新点了几次,却发现根本点不起来了,好像这常安城里容不下一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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