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琢一语不发。
秦云盏说:“师兄不愧是师兄,刚才那一剑令我大开眼界!”
“我不曾拔剑。”师云琢淡淡道。
“但胜似拔剑!”秦云盏激动的握拳:“师兄,我想学这个!”
师云琢不答。
秦云盏缠他有点儿缠习惯了:“师兄你就教教我呗~~~”
两人步伐交错,师云琢无意中被绊了一下,身形趔趄,秦云盏忙伸手去挽,“师兄小心!”
堪堪站定,师云琢怔了怔,脸上的血色浮起又褪去,他垂眼看着地面,“我方才踩着什么了?”
“是我的脚啦!”秦云盏吸着气玩笑道:“师兄你就算不肯教我,也不用故意踩我脚吧!”
师云琢没吭声。
他的眸光像是分散在光与空气中的尘埃,无处不在,却又虚晃的仿佛不存在。
秦云盏注视着这张清俊无暇的脸,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举起手试探性的在师云琢的眼前挥了两下。
师云琢眯了眯眼,眸光依旧涣散,全然没有跟着他手部的动作挪移的意思。
秦云盏的心一阵猛然下坠,涩然开口,“师兄,你眼睛——”
“我方才好像已经说过我眼神不好使了吧?”师云琢道:“你没听见?”
“啊?我,我以为那是——”秦云盏张口结舌。
他脑袋“嗡”了一阵,像是被巨石砸中,喉咙处泛上一阵阵酸苦懊悔的滋味。
“不是借口。”师云琢点破了他心底的疑惑,同时挣脱了他搀扶的手,“是事实。”
男人缓步前行,语调如古井无波:“不仅我盲是事实,黎真与你说的以及外面传的那些,也都是事实。”
秦云盏:“啊?我其实也没听到什么——”他依稀觉得这话题不该继续下去,试图岔开,“我对师尊心向往之!不如还是带我去见见师尊吧!”
“非我不想带你觐见师尊,只是我也已经两月有余不曾见到他。”师云琢道:“现在想来,黎真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与柳乘风交好,不该因为一时之气选错了路,想要问鼎仙道,鸣鼎剑宗的确更加合适。”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在了秦云盏前面,最后的背影清瘦缥缈,像一只随时会振翅离去的白鸟,“秦云盏,客套的话不多说,你若后悔了把腰牌还给我即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这次,师云琢没有把门甩到秦云盏脸上。
但秦云盏却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一丝“决绝”的意味。
比之前他任何一次生气、责备都要来的疏离冷漠。
秦云盏用力抱住自己的头。
来之前,他信誓旦旦的对师云琢说“师兄,我其实仰慕你已久”,可到头来连人家有眼疾都不知道。
来之后,他又大肆宣扬鸣鼎剑宗对自己有多么的求而不得,仿佛拜入箫下隐居只是他用来与鸣鼎剑宗谈判的筹码。
至于柳乘风......不提了,师云琢定是知晓了他们曾经义结金兰的事实。
综上所述,他像个感情骗子,把单纯的师云琢骗的团团转。
扪心自问,他入箫下隐这么些天,师云琢待他不可谓不是掏心掏肺,体贴入微。
这换谁谁能不生气!?
秦云盏内疚懊悔的快要发疯。
他不明白为什么原文中从未提过师云琢有眼疾,更没说过箫下隐居曾经历濒临散伙的危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但所有的问题堆砌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件事。
他伤了师云琢的心。
这个认知让秦云盏掏心挖肝的难受,遂在湘妃林里暴走。
他师兄一看就是那种很难哄的人啊!
分分钟把他逐出师门。
虽说他犯的这些过错被逐出师门也是活该,可他不想就这么离开师云琢。
脚下忽然踩着一片红枫。
湘妃林方圆百里种的都是湘妃竹,偶有一些矮灌木长在里头,掉下来的叶子也都是青棕色的,这片红枫落在其中分外显眼。
秦云盏好奇心重,弯腰捡起,发现这是一张红枫笺。
是谁无意间落下的吗?
刚才谁来过来着?
秦云盏想了想,黎真。
唔,那就没必要拾金不昧了。
他将红枫笺翻了个面儿,见上面以簪花小楷写了几行字。
“八月初三,桂宫庙会,敬候君来。”
桂宫是招摇山附近的木犀镇的别称,桂宫庙会指的是木犀镇一年一度的集会盛典。
秦云盏一拍脑袋福至心灵。
庙会上好吃好玩儿的东西肯定特别多,他去弄上一两件回来赠与师云琢,再三跪九叩真诚道歉。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的美人师兄兴许能回心转意呢!
哄女朋友差不多也就是这几个步骤吧!
虽然他没有女朋友。
秦云盏立刻滚回师云琢的房门前,扒着房门哼哼唧唧:
“师兄兄!!我下山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捎给你啊!!不要你钱的那种!!”
他舔着个脸嗷嗷叫唤了半天,如石沉大海。
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秦云盏仍然有心理落差。
“师兄兄!!你不说话我就随便整活了!我买什么你就吃什么,我带什么你就收什么!”他嘀嘀咕咕:“反正是花我的钱。”
听得一人笑道:“哦?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秦云盏一愣,循声看去,他们客舍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看起来稍年长,个头甚高,朱唇琼鼻,桃花美目,生的是勾魂夺魄。秦云盏一时未反应过来,那红衣女子已飞身而下,一步至他跟前,单手挑起了他的下颌。
这待遇前所未有,要知道自他穿书至今,这张脸不叫人退避三舍也叫人畏而远之,秦云盏一时有点儿懵,听对方感叹道:“好一张俊俏的小脸!”
秦云盏:“......”
他憋了半天,“你瞎啦?”
“我又不是不带观澜的师云琢。”对方道。
秦云盏:“......”
“世人看皮相,我却看骨相,骨相乃是凌驾于皮相之上万倍的存在,俗语有云,美人在骨不在皮!”
对方的声音比寻常妙龄女子要低沉些,悦耳磁性。
秦云盏没明白:“所以呢?”
红衣女子道:“我叫凤香,凤凰的凤,香气扑鼻的香。”
秦云盏:“......好名字。”
“你叫秦云盏对吧?”凤香说。
秦云盏:“合着你是慕名而来?”
“确实,你这张阴阳脸居然能把七星六兽台上的六只辟邪都吓昏过去,整个扶玉仙盟都传遍了!”凤香兴高采烈道。
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高兴的,总之秦云盏很震惊,“那六只辟邪昏过去关我什么事!明明是因为——”
顿了顿,他意识到那天晚上也没别人在场,闷声道:“算了,说了也没人信,他们肯定只信他们自己愿意相信的,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知道就好。”凤香说:“所以别太在意人家的看法。”
“那你今天来就是为了专程围观我这张脸咯?”秦云盏没好气道。
“听说你要去桂宫庙会?正好我也想去,不如结伴吧?”凤香说。
“结伴就结伴,跟我的脸有什么关系?”秦云盏道。
“我这么美,带的伴儿不能丑。”凤香严肃道。
秦云盏:“......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我呢,精通梳妆饰容。”凤香热切道:“你把脸借我练练手,我保准把你脸上这胎记遮的严严实实的,让你这俊俏小郎君返璞归真!”
秦云盏:“练......手?”
凤香顿了两秒,自信挽尊,“是......迷恋的恋。”
秦云盏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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