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盏:“???”
秦云盏:“这算哪门子的笑话!”
秦云盏:“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啊喂!”
师云琢闷着发笑了一阵,连带着胸腔也震动,“秦云盏,你嘴上说着“敬畏”二字,实则对我可半点“畏”也无啊。”
秦云盏:“......”
他撇撇嘴,忽而道:“戏弄我戏弄的很开心哦?”
师云琢目不转睛:唇角却始终扬着未曾放下来过,“还好吧。”
“那既然你能这么开心,当小狗就当小狗咯。”秦云盏说:“汪汪汪!”
师云琢笑的更厉害了。
今晚的师云琢格外爱笑。
秦云盏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快愉悦,他一面走着一面轻声道:“师兄,你的眼疾,是天生的吗?”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但一直碍于唐突,迟迟不曾问出口。
今夜,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所致再难忍耐,还是师云琢给了他太过亲近的感受,让他觉得他可以这么问出口了。
师云琢却没有如预料中般的生气。
“是后天的。”他答道,
“后天?!”秦云盏愈发吃惊,追问道:“那是疾病,还是外人所伤?”
“是因为有人强我所难。”师云琢轻轻呼出一口气,惫懒发笑,“他问我‘你不是修为高深的剑仙吗?你不是能斩杀妖邪抵御天灾吗?你空有一身的本领法术却不作为,你是瞎了所以看不见我臣民们的苦难吗?’”
秦云盏猛地浑身僵住。
这些话从师云琢的口中平铺徐缓的说出,却如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耳畔。
柳乘风的话慢一步于他脑海中掀起风浪,像是带着回声的二重奏。
......
“那年卜算子算出御熙国将有灭顶浩劫,唯有修为高深的仙君能消灾解难,国主命师云琢回都救国,师云琢故意预先答应了国主,让国主对他充满信心,便没有再请旁人坐镇,最终却临时爽约,叫御熙国连转圜的余地也无,最终在桃山关亲眼看着御熙国灭国......”
“......他逆天而行,满手杀孽,自然修为停滞,不可突破,朝光净亦是有灵,见不得他作恶,所以才变得桀骜不驯,每每出鞘都要反噬剑主!”
.......
“然后呢?”秦云盏的声音不自觉的颤了颤,黑夜中,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无措与惶恐。
师云琢断断续续的笑了起来,他笑的肩膀耸动,容色苍白,那笑容深邃,竟带了癫狂之色,与此同时背后的剑匣之中,朝光净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发出了跌宕起伏的嗡鸣,满地的落叶随之旋舞,像是有巨龙在隐忍咆哮。
“然后啊?然后我告诉他——”师云琢道,他睁开眼,眼前尽是赤红色,那是他自剜双目后狂涌而出的鲜血,汇成海,浸没他眼前的天与地,“没错,我就是瞎了。”
......
秦云盏浑身发冷。
这故事中纵然只知一头一尾,其中还有很多的迷雾未曾拨开,可他骤然间就失去了追根究底的欲望。
他闭上眼,眉头深锁着,心底厌倦丛生,久久不言。
师云琢的呼吸深缓,他背上的朝光净嗡鸣片刻,如今也归于沉寂,他垂下眼帘,看着身畔低头不语的少年,又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里没有悲凉愤慨,没有自嘲癫狂,只有一点儿怜惜之情。
“怎么?被吓到了?”他伸过手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啪”
秦云盏举起手,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师云琢怔了怔。
这次,秦云盏反客为主,将师云琢的腕骨扣的很紧,缓缓挪到胸前按住,他再抬起头来时,眼眶泛着点儿红。
“对不起,早知道不该问的,可我还是没忍住。”他轻声说着,清亮的少年嗓音压低,裹着一层奶声奶气的鼻音,“你做什么这么狠......”
师云琢无声的扯了扯唇角。
是啊,所有人都说他狠,说他师出无名,说他背德逆天。
他早就习惯了。
“你不想做的事不做就是了。”秦云盏咬着牙,大声道:“干嘛虐待自己呢!”
师云琢微微一愣。
他掀起眼皮,诧然望着这个真情实感愤愤不平的少年。
“虐待自己是最不值当的行为了!人就算是穷途末路,到了一定要摆烂的地步,至少也要拉着讨厌的人一起共沉沦,那才不亏!”秦云盏说,他莫名的由人及己,想到了从前忍辱负重为了柳氏父子肝脑涂地的那个可怜原主。
师云琢看着他,莫名的有些好笑。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自己都构想了些什么?”
“不用你专门说,小狗的眼睛是雪亮的。”秦云盏比划着道:“我知道你做任何事都有理由,因为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人生在世,精力有限,时间也有限,实在无需事事顾及,尤其是一些道德绑架!他们总觉得你该做,必做,不做就要挖心掏肺的偿还,甚者去死,凭什么!老子不想做的事就不做!谁都不能操控我的身体和思想!”
他怒声说着,呼吸急促起伏。
师云琢点点头,目光和缓,“你说得对。”
他拉起秦云盏往回走,秦云盏大为不满,
“对什么对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敷衍我吗师兄?”
师云琢含笑道:“不存在敷衍,只是往事已矣,那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照你说的做想个别的办法,行了吧?”
靴子碾过沉睡的落叶,发出柔和静谧的“簌簌”轻响,像是美梦中的一支歌。
“‘行了吧’,你果然还是在敷衍我!”少年闷闷的嘟囔着,像是埋怨,语调却软软的,“罢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重新来过了,师兄你这么惨,我还是盼点好的吧!”
-
两人回到箫下隐居时已是深夜,廊下亮着好几盏琉璃灯,灯色暖黄,叫归人心安。
师云琢与秦云盏对视了一眼,都讶异于居然会有人替他们留灯,再一看,苏九重居然穿着一袭皱巴巴全是面粉灶灰的围裙,正坐在石桌边抠手指头。
这画面可太有“空巢老人求关爱”的既视感了。
“这该不会是在等我们吧?”秦云盏用气声询问师云琢。
师云琢刚想开口应答,苏九重已经灵敏的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存在,从桌上一拍而起,精神道:“你们俩可总算是回来了!”
“师尊有何指示?”秦云盏道。
“我给你们兄弟俩留了馒头包子黄金糕!”苏九重热情道,他麻利的搓着手冲进伙房,端了个热气腾腾的大笼屉出来,“从揉面到捏型到上灶蒸,全是为师一手包办!就怕拿出来放凉了,所以一直搁灶台上烘烤着,你俩再不回来,我怕都成烤馍片了!”
别说,在外折腾了一天,秦云盏还真有些饿了,他嫌弃笼屉盖子,温热的面食香气扑面而来,一个个大馒头整齐排布,洁白圆润,秦云盏咬了一口,馒头宣软无比,唇齿生香。
“被人留门还留饭,我好幸福,师尊我爱你!”他又连着咬了好几口,竟然感动的老泪纵横,“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一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小云盏我也爱你——”苏九重笑眯眯的去捏他的腮帮子,咬牙切齿道:“行了,吃饭的时候别唱歌,怪难听的。”
秦云盏:“。”
师云琢破天荒的也不提辟谷那档子事儿了,很给面子的拿了一个包子,坐到石桌边斯斯文文的撕开皮儿,一点一点塞进嘴里细嚼慢咽。
“凤襄呢?”他问。
“小凤凰搓了一天丸子,活活搓困了,那可是体力活,我看着都累,就让他先回去睡了。”苏九重道:“你们两个今天在外面有遇到什么人吗?”
“我若说没遇到,想必师尊也不会信吧。”师云琢道:“遇见悬镜门的祁红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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