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柳氏父子将你关在此处是为了将你当上人伺候吗?”无悲老者的嗓音低了几分,冷冷道:“姬堡主,你前日在对柳氏父子奴颜婢膝,甘愿将飞虹堡门户大开之时,可曾想过也会与我们一样被扔到这闲庄里当囚犯一样关着呢?”
他的话带了刺,犀利冷冽,像是刺中了姬迁的痛处,姬迁一拍座椅扶手跳了起来,拔了腰间佩剑指着无悲老者道:“无悲,我敬你年龄大才不动你,你莫要倚老卖老嘴上没个把门的!”
无悲佝偻的身形岿然不动,只长眉颦起,这时,一位斯文清秀的音修起身挡在他跟前,拔出腰间的玉笛与姬迁对峙道:“姬堡主,我看你一无病痛二无孕事,霸占着椅子算什么事儿?你若真有敬老之意,不如把椅子让出来给无悲真人。”
“程阁主,你少在这儿当理中客。”姬迁冷笑一声,倒也不欲在这里与人内讧,更何况对手是洛水梵音阁的程文锦,扶玉仙盟中为数不多的洞虚境,“不然,你带头去破阵啊!”
程文锦的眸光微暗,无悲老者低声道:“程阁主,不必勉强......”
程文锦的眼中闪过几分决然之色,他忽的手持玉笛,转身疾步走到院落之中,横笛于唇边,一缕急节清破的笛音吹出!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循声看来。
这笛音澄澈高亢,引起疾风盘旋,将庭院内的树木震的“簌簌”狂抖,院落正上方的天穹之中随之轰然鸣响,那一根根灰色的结界光束在他的音浪撞击之下乍然显形,摇晃出了虚影,下一刻,程文锦的灵力音波像是被吸纳了进去,一团阴云在穹顶之上凝集,似有电闪雷光在其中翻滚,无悲老者面色骤变,失声道:“程阁主小心!!!”
一道闷雷直击而下!竟是将程文锦方才输送而出的音波力量反噬回落,程文锦眼疾手快,撤了笛音急掠而退,他所在之处的大地被砸的凹陷下去,一片焦黑!
“好邪的阵法!”他怒声道:“柳乘风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那厢,姬迁原本还打算嘲笑程文锦一番,此刻却也微微变了脸色。
“我听说......那柳少宗主还习得了一种能吸纳旁人修为的本事。”他颤巍巍道:“他之前就打晕了我飞虹堡的几个弟子,吸了他们的修为。”
“荒谬......荒谬至极!”无悲老者摇头道。
“难不成他将我们困缚在此,也是为了来日吸取我们的修为么?!”程文姬错愕道:“若当真是如此,那我宁肯就地自刎!也不要成为这混账的养料!”
“我还不想死......”姬迁频频摇头道:“可没了修为,那是比死还难受啊!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我们现在已是笼中鸟瓮中鳖了。”无悲老者摇头叹息:“唯一能盼的,怕只有那几位尚未被擒的兄弟宗门了......”
“悬镜门的祁宗主已经坠崖了,剑阁的陆阁主半身残疾......我方才隐约看见他们有带不少剑阁的弟子上山,怕是剑阁也已经被攻破。”程文锦低声道:“那剩下来的不就只有箫......”
“箫下隐居?!”姬迁大呼道:“那我们当真是没什么盼头了!”
程文锦与无悲老人皆幽幽的回眸看他。
“你们看我做什么!”姬迁梗着脖子叫道:“苏九重那穷奇的伤至今没好,无悲,我可听说他的伤是你座下弟子徐致远治的,治了一年多,把箫下隐居的灵石储备都掏空了,半点好转也没有,苏九重连剑都拔不了,整是废人一个,你们难不成还要指望他的两个徒弟?”
“致远替九重仙尊治伤?!”无悲老者诧然道:“此事我怎么不知晓?!”
“你不知道?!”程文锦也有些惊讶,而后道:“哦我想起来了,苏九重从瀛洲回来的时候,你还在闭关,所以他们才退而求其次找了徐致远。”
“穷奇的伤不好治,须得用到我座下的一张古方。”无悲老者道:“可致远从来没有为此事来找过我,我也无从知晓——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该治上一年啊!”
“好家伙。”姬迁咋舌道:“无悲,若当真如你所说,徐致远这算是误诊了吧!你们跟箫下隐居的梁子结大咯!”
“你莫要说风凉话!眼下霜行峰跟箫下隐居结下梁子,你有什么好处?”程文锦道。
“结不结梁子的,也没什么说法。”姬迁摊手道:“那师云琢跟你一样也不过是个洞虚境,且本命剑一会儿能□□一会儿不能□□,水平时高时低,秦云盏就更不用说了,筑基唉!本命剑都没得,一看就不是块儿修仙的料,你指望他们俩杀上龙泉峰来破阵救你?省省吧!”
的确如此。
无论是从之前姬迁所说的那些顾虑来讲,还是从这场行动的危险性来说,箫下隐居既然没有被牵扯进来,就没有任何道理让自己再陷进来。
无悲老者合上双眼。
“人要怀揣着希望......”
“希望不是痴心妄想。”姬迁摇头说着,不经意的看向院外。
他只是随随便便一看。
破空而出两道盛极的剑光,一道苍青如天山之雪,一道金赤若旭日朝阳,照亮了他的眸子。
两道剑芒明明截然不同,却在落下的瞬间毫无壁垒隔阂的交融,轰然砸在了整个闲庄的顶端。
闲庄地动山摇。
屋子内的十宗之主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了,无悲在程文锦的搀扶之下勉强站定,随着众人一同往门前的院落中涌去。
天空中奇异的光辉乱闪,像是下了一场不怎么干净的流星雨,隔着一扇院门,他们听见了一些动静,很轻微,不怎么热闹,这让人很难揣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悲和程文锦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但下一刻,这扇他们始终不敢靠近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一个细骨匀亭的少年提剑跨入。
他手中的剑如冰如雪,又仿佛融入了海的色泽,那青绿之色与他眉心轻轻晃荡的孔雀眼交相辉映,俊美不可方物。
“师兄!找着了!”他扭头,神采飞扬道。
姬迁的舌头有点儿打结,同时感觉腮帮子有那么一点儿疼,像是被人抽了一样。
“还真杀上来了?”他喃喃道。
话音未落,那少年便抬手指着他,兴奋道:“喔!你我认得!红姐说长了三撇小胡子的!找到你就是找到大部队了!前辈!你是姓姬吧!”
姬迁:“?”
这话他听着是说不出的难受,刚想分辩两句,又听秦云盏大声道:“师兄!我找到飞虹坝的姬坝主了!”
姬迁:“......”
第123章
他精神抖擞的吆喝完, 外面跟着走进来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剑修,背负剑匣,手提朝光净, 另一手在他的脑袋顶上轻轻拍了一下。
“祁宗主说的是飞虹堡不是飞虹坝,你怎么听的?”
“喔!飞虹堡啊!”秦云盏说:“难怪我刚才念着感觉怪怪的。”
姬迁:“......”
这一刻,姬迁有点儿想给自己换个姓儿。
程文锦搀扶着无悲老者穿过人群走上前去, 无悲老者看见这二人, 幽声道:“二位贤侄......”
师云琢与秦云盏双双提剑拱手。
“师云琢。”
“秦云盏。”
气宇轩昂。
程文锦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扫过秦云盏腰间的腰牌,被其上夺目的光泽震慑了一瞬, 却也没有多言, 倒是姬迁大叫一声:“你几时元婴了!”
秦云盏想了想, 淡定道:“很早, 具体我也不知道。”
姬迁又指着他的剑道:“这是!!”
秦云盏道:“定山河。”
姬迁:“你们——”
秦云盏:“没错四把古剑我们家占了三把。”
姬迁:“!”
他本想质问一句凭什么, 话却梗在喉咙口说不出来,跟前这二位的态度都淡泊到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地步, 事实上修真这种事儿就是很没有道理,为什么你的修为进度快, 他就是死活破不了境,为什么好剑就是稀罕你不稀罕他?谁也说不清楚, 所以即便嫉妒, 也没什么好问的, 自取其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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