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如果陛下不在乎这些,那为什么还扣着各国使臣不放?”
他隐约记得,就是因为要彻查,这才扣住了这些使臣。
结果现在容九说景元帝不在意,那这些人为什么留着?
“可能皇帝在发疯?”
容九随口说道。
惊蛰掐住容九的脸,还是闭嘴吧。
不过他的动作并不大,更像是要阻止容九大放厥词。他就连掐着容九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真的给掐出红肿来。
容九就也不说了。
见容九安静下来,惊蛰挪了挪位置,又偷偷摸摸去碰容九的头发,分明可以做得光明正大,可他这么怂怂的样子,容九也懒得去打断他。
惊蛰这人,可真是奇怪。
害怕的时候,是真的害怕,可一旦让他相信,他会以飞速安定下来,连一丝怀疑都不会再有。
说到底,惊蛰和容九几次“吵嘴”,都无疑是容九在发疯。倘若他不是那么恶意地想让惊蛰觉察到,他怕是可以骗到地老天荒。
他能感觉到惊蛰一点点放下戒备。
从一开始,根本不会过问容九的家世,到后来,会主动问起容九是否忙碌,会开始主动寻求容九的帮助……再到今日。
惊蛰第一次,将自己想着的事告诉他。
不是那些寻常小事,是关乎安危,不该外露,惊蛰也从来不会在容九面前提起的事。
似乎那一次“争执”后,惊蛰重新给容九划开了很大一片区域,他得以进去,继而看到,惊蛰甚少表露的另一面。
惊蛰很聪明。
没读过多少书,遭遇劫难,又保全着自己活下来。
这不能用好运来形容。
只是他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自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得,更因为过于坚固的防备,除了明雨外,就连容九,有时都难得到他几句真话。
容九是真的想杀了明雨。
只要明雨一死,惊蛰的身边,就会只剩下他一人。
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惊蛰。
在痛苦,绝望与愤怒里,没有选择的,惊蛰只能选择他。
容九这么想,也差点这么做。
唯一阻止他动手的,不过是因为惊蛰的敏锐。
容九只要愿意,可以制造出最天衣无缝的死法,保准明雨死得自然,没有任何人会发现端倪。
可惊蛰太敏感。
他甚至无需证据,只是一个灵光突现,就会觉察到幽冥后的真谛。
这种天赋……
呵,容九摩挲着惊蛰的后脖颈。
真的叫人想要彻底摧毁。
许是因为容九太过重复,太过频繁的动作,让惊蛰不由得抬头看他,那双黑眸里带着淡淡的疑窦。
容九轻巧地捏住惊蛰的肩头,巧劲一用,惊蛰就哎哟了声,头又趴了下去,露出了白皙的脖子。
“你这里,该活动活动。”容九淡淡地说道,毫不犹豫再用力,捏得惊蛰又叫了声,“不然,过几日会酸痛。”
惊蛰被容九捏得嗷嗷直叫,不过还是跑不开去,最后整个人软在容九的怀里。
容九轻易就能把惊蛰揉碎,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力气,都足够叫惊蛰瘫软,如果再加些……指尖顺着肩头落下来,捏着惊蛰的胳膊。
“这里,也要吗?”惊蛰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害怕,容九虽然捏得他很痛,可是痛劲散去后,又有点舒服,“我没觉得……啊!”
容九没有说话,直接上手。
然后,惊蛰的两条胳膊也变得软绵绵,差点抬不起来。
只会躺在容九的怀里喘息。
惊蛰闭着眼,在容九还想按捏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不肯再让他乱来,那条胳膊被他抱在怀里,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惊蛰低低说话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些不太高兴?”
容九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味:“不高兴?惊蛰,你说错了吧?”
那应该是兴奋。
某种不能言语的摧毁欲在指尖凝聚,在他低低哀叫里,又变作怪异的狂热。
惊蛰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懒洋洋,却一口咬定:“不,那就是不高兴。”
容九低头打量着惊蛰。
他有一张好看的脸,让人见了舒服,会不自觉心生好感的面容。他闭着眼,说话时,嘴唇微翘,有几分可爱。许是刚才按捏时太疼,眼角还有点潮气与泛红,让人忍不住想更加欺负他。
“怎么会?”容九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情绪,不能叫不高兴。”
只能是,某种叫人不快的忍耐。
瞧,只是这么一瞬的情绪,都能被惊蛰捕捉到。
太过聪明,也就不好办了。
能够遮挡住他眼睛,耳朵,以至于猜想的,就只能是牵扯的情感。
对惊蛰这样的聪明人来说,牵绊住他的最大利器,只会是感情。
关系越是深,越是纠缠,越是能让他动摇,就难以做出割舍。
容九微凉的手指摩擦着惊蛰的眼角,将那处的红,变得更加艳红,如同涂抹上的胭脂,声音里带着几分暧昧的蛊惑。
“我只是在……等待。”
长久的忍耐,并非真的怜惜,只是在等,羊,主动入虎口的这一日。虚伪的假象戴久,就分不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算那时候,惊蛰再想后悔,也是来不及。
…
景元帝一路回到乾明宫,宁宏儒迎了上来,手中正是一件外裳。
“陛下,还请披上。”
午后陛下出去,宁宏儒就有些担心外头起凉风,而今时刻,果然刮了风,以景元帝的服饰,怕是有些冷。
宗元信千叮咛万嘱咐,景元帝这些时候,受不得寒。
景元帝:“不必。”
宁宏儒无法,只能尾随在陛下的身后,见他率先去更换衣服,心中一喜,忙不迭上前伺候。
“陛下,茅子世正在偏殿候着。”
宁宏儒一边为景元帝戴上佩饰,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近些时候,皇帝最是喜爱的,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杂色的平安结,哪怕衣裳不够相配,还是会随身带着。
此刻他小心翼翼从盒子里重新取出来的,就是这个平安结,戴上后,宁宏儒又低头整理腰带。
他不需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来的,也不需要知道皇帝没来由的喜爱究竟是为何,他只要记住每次都为皇帝佩戴上就是。
从容九,到景元帝,换完整套衣裳之后,就唯独这个配饰没有变化过,仍然挂在皇帝的身边。
“寿康宫想见您,被奴婢回绝了。几位阁老,都送来了……”宁宏儒有条不紊地说着,“黄家出事的消息,堪堪传回来。”
寿康宫想见景元帝,自然是为了此事。
景元帝:“让茅子世进来。”
“喏。”
…
茅子世听到景元帝召见他,那当真是一蹦而起,三两步就朝门外跑去。
自打上次,在乾明宫手贱,倒赔了好大一笔钱后,茅子世再来,就只得忍着。
可人的性格天生注定,怎么可能单凭区区意志,就能够压抑得住?
他到底是摸来摸去,最后只能捧着茶盏长久研究起来,就算摔碎了几个茶盏,好歹还能赔得起。
只是没想到今天等待的时间这么长久,他的手已经忍不住蠢蠢欲动,被他压着坐在了身下,这动作不够得体,不够从容,可最起码能够不让他乱来。
好不容易等到景元帝召见,茅子世已然窜起来。
“宁总管,陛下到底去了何处,寻常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内殿吗?”茅子世跟在宁宏儒的身后,还忍不住问,“早知道,我就再晚些过来。”
挑了个皇帝不在的时辰,等得茅子世好苦。
宁宏儒微笑:“所以今日不一般。”
茅子世觉得,宁宏儒这话说起来,怎么语气这么奇怪,有点飘?
宁宏儒的目光落在前方,刚才他在给陛下换衣物的时候,发现在下摆处,有半个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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