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蛰更靠近些时,那糜烂的血腥就越发鲜明,好像就在鼻尖缭绕。
惊蛰很少问起这些事。
多嘴问起,倘若有异,岂非会有争辩,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
可男人的心情看起来,实在是太差。惊蛰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问了一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别的事情?”
容九长久地注视着惊蛰。
习武之人,怕都是站得笔直,男人的脊背,从来都是板正的。当那种如同审判者的冷酷视线扫来,惊蛰都快分不清楚,容九到底在看他,还是借由他,在看什么痛恨的事。
那凶狠的模样,活似能吃了他。
容九的眼神蓦地变得狠厉,如同绷紧的弓弦,展臂轻巧将惊蛰带入怀里。
惊蛰一个踉跄,就撞到容九的胸膛。
这酸得他差点掉下泪来。
惊蛰捂着鼻子,痛苦地呻吟了声:“容九,你做什么呢。”感觉刚刚都差点把鼻子都撞扁了。
容九动作看似轻巧,可拥着惊蛰的臂膀非常用力,好似能掐碎单薄的骨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隐忍的克制,那声线紧绷得几乎都要崩裂,“看到一点脏东西。”
他冷漠的视线,越过惊蛰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的拐弯。
黑色的眼眸,变得越发深邃,几乎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过于浓郁幽黑。
那是一种压抑,忍耐的猎杀本能。
当着惊蛰的脸杀人,或许没什么。
可当着他的面除掉这些脏东西,哪怕以容九薄凉的本性,也知道是不行的。
拐角处,明雨正用力拖着云奎。
两人面对面喘息。
他们两人都有事要找惊蛰,凑巧在路上撞见,这才结伴而来,只是从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云奎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只是为了刚才的冲击,更是为了那人的容貌与气势。
“……他不会就是惊蛰那个,叫容九的朋友吧?”
云奎低头,看着明雨。
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恐惧。
明雨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道:“的确是他。”
明雨很长时间没看到容九,这男人身上的气势远比之前还要可怕。刚才那一瞬对视,他差点跪倒下去。
云奎这傻大个,居然还想着往前,这不是疯了吗?
云奎喘了口气:“……原来,惊蛰的朋友,这么厉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传说中的朋友。
他死命搓了搓胳膊,那一身鸡皮疙瘩,怎么都下不去。
“他很危险。”云奎说,“惊蛰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朋友?”
他知道,惊蛰很会交朋友。
可未免太会了点。
明雨沉默了一瞬,默然说道:“巧合,巧合。”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动作有种不自觉的凝滞。
是,错觉吗?
他怎么有种,容九想要拧掉他脑袋的错觉?从前,有过这么暴烈的时候吗?
在他印象里,容九一直都是个冷冰冰的危险存在。然性子冷,也就说明没什么情绪波动。
可刚才呢?
那一瞬,容九的视线好似淬满了毒,恨不得掠夺所有人的性命。那就像是……他不愿意他们出现在惊蛰的面前。
那是一种纯粹暴戾的排他性。
明雨的心口狂跳了几下,又用力地按回去。
“我想,现在不适合找惊蛰说话。”他甚至,还平静地这么说。
云奎忍不住探头去看了眼,“人不见了。”
明雨跟着走了出去,就看到刚才的地方,已经是空无一人。只有飘飘落下的枯叶,在述说着刚才的寒意。
“那就,说明他们还有事情,要说的吧?”
明雨喃喃,希望他们能“交谈”得顺利。
…
惊蛰跌跌撞撞,差点看不清周围的模样,可容九抓着他的胳膊,他的肩头,那力气大得更像是某种禁锢。
他被拥在男人身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容九,放我下来。”
惊蛰比容九矮,当容九有心时,他的双脚根本碰不到地。他用力绷紧脚尖,也只不过轻轻擦着地面,始终踩不到实处。
力气大就真是了不起!
惊蛰心里腹诽,谁人抱着是这个模样,他的腰都快被容九勒断了。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惊蛰的双手搭在容九的肩膀上,费力地问。
容九慢吞吞地说道:“欲,除之而后快的脏东西。”他的眼里闪烁着某种可怕的欲望,好像凝聚成实体的杀意,在肆无忌惮地挥舞着,时刻准备着掠夺更多的生命。
他像是想起什么,忽而低头打量着惊蛰。
总算,想到要将惊蛰放下。
惊蛰踉跄着,好不容易才站稳,就听到一句问话,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这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是该早些铲除,免得滋生蔓延,无穷无尽……惊蛰,你说呢?”
惊蛰的手指下意识抓住容九的胳膊,原本他是踉跄时,想要扶着男人借力。
可这个时候,手指却本能地握紧,用力,更用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压下那种疯狂乱跳的颤栗。
指尖紧绷到发白,就连喉咙,也像被无名的气氛禁锢住。他下意识张了张嘴,却茫然地看向容九。
沉默的迟疑,在他的眉间荡开。
不可理喻的恶意深藏在这普通的话语下,容九看起来像是一头僵硬苍白的怪物,可勾唇笑起来,那种冷僵的寒意很快被驱散,变成某种甜蜜,恶毒的蛊惑。
惊蛰并不怎么管他在外的事,但凡问起,能给予出来的答案,多也是赞同。
自然,惊蛰并不知道,他轻易一句话,决定的是多么庞大的事。
可不知道,不代表这深沉、可怕的分量,并不存在。
正如此时此刻,容九在轻轻地……像是在恳求一个无名的许可。
那如将要离弦的箭矢。
只需一个音节,就会大开杀戒。
第55章
容九的唇过薄,抿着时,有种凌冽的寒意。从这张漂亮的嘴巴里吐出来的话,更是带着阴郁的锋利,刺得人心悸。
他是一头美丽,危险的兽。
潜藏在昳丽外表下,浓稠的恶意几乎扑面而来,惊蛰也学着他抿紧了唇,一种奇异的感觉古怪地爬遍了身体。
这让惊蛰下意识,变得更加慎重。
“为何不回答?”
容九的声音优美,动听,带着微卷的韵感,惊蛰很喜欢听他说话时,舌头在口腔里弹动的音节。那种微妙的音律,轻轻敲击在耳边,总会叫他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这是一种无法压制的本能反应,哪怕那话本身,就带着怪异残忍的语气。
他忘记回答容九的话。
男人的眼底幽深浓黑,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庞边上,少许碎发因着刚才的摩擦,不可避免落下……那画面很美,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的全部。
他甚至都没有觉察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美丽是一种可怕的利器,漂亮的外表柔和了内里的凌厉残酷,就像是包裹着甜蜜毒药的利刃,轻巧地扎穿猎物的心口。
……直到冰凉的手指摸上惊蛰的脸,男人低头吻住他。
绵长的吐息在唇间过度,这个吻,轻柔得不像是容九的喜好。
他更偏于掠夺,掌控,甚至,是带着点粗暴,混杂着血气的吻。
惊蛰略有紧张地抓住容九的肩头。
“呼吸。”容九冷淡的声音里,似是带着声叹,“张开嘴。”
惊蛰顺从着容九的意思,下意识张开了嘴,舌头灵活地擦过他的上颚,敏感得他哆嗦了下。
手指紧张地松开,再抓紧,把容九胳膊,肩膀的衣裳都抓住了皱褶。
直到惊蛰头重脚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看着容九屏住了呼吸,连他的话都没回答。
有点呆耶。
……不不不,这不能怪他。
容九的美丽带着危险的锋芒,有时只是多看他几眼,都轻易会被刺伤,却偏偏无比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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