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如同空中楼阁,全都是他自己的猜测。
倘若错了呢?
这不是豪赌?
惊蛰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请了侍卫处的人出面。”
有些事情,的确是得专人去办,才更为有用。
惊蛰在侍卫处既然有认识的人,为何不好好用上这份关系?
为了任务,惊蛰可算是尽心尽力。
就算东西已经拿到,后续还是会稳妥做好。
他可不是那种用完就丢的人呐。
惊蛰:“刘富陷害的事被掌印巧妙识破,暗地里命令我联系侍卫处,此事被侍卫处的人接手,又借此过问慎刑司,最终携手扒出江怀被杀一案的真相……掌印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良久,掌印低低笑了起来。
“你讲的这个故事,很不错。”
…
陈密被释放出来时,人还有点茫然。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被关在屋里几天,被问了几次话,然后事情就结束了。
出来后,他更觉得,直殿监好像一夜间变了天。
什么?刘掌司被抓了?
什么?刘富也被抓了?
什么!江怀居然是被刘富杀的!
陈密根本没有……等下,他突然反应过来,那一次惊蛰来找他,反复问过刘富那些日子的情况,更是多次细问陈密起夜那天的事。
他起夜撞见刘富的那一天,正是江怀死讯传出来的前一天晚上!
陈密半睡半醒间,的确在刘富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只不过,刘富原本也喜欢偷喝酒,这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陈密再是谨慎,也没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处。
电光石火间想明白前因后果,陈密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只是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住,更是因为自己险些就要为了这么离谱的原因送死,这无疑让陈密几乎咬碎了牙。
如果刘富不这么做,他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根本不可能揭露这件事。
刘掌司不是已经打点好了吗?
为什么还要担心这些无谓的事情?
陈密想不通。
就算他猜出来,他也未必会和其他人说,虽然不会接受刘富的贿赂,可他也不是喜欢多事的人,何以至此?
陈密没明白的是,正因为他不会接受刘富的钱财,所以,刘富才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陈密会藏住秘密。
没有任何利益交换的人,刘富不可能信。
正如陈密所说,如刘富这样自私自利的人,难免短视。
廖江把一包东西丢给他。
陈密顺手一抓,将其抱在了怀里,里面叮当作响,可他却很是宝贝。
廖江:“除去那些赃物都各有主人,掌司做主都还回去了。余下的,是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好。”
陈密下意识点了点头,“……惊……掌司呢?”
廖江:“他还在掌印处。”
他说完这话,却没有走。
陈密狐疑地抬头看他。
廖江平静地说道:“你的嫌疑虽然解除,不过在刘富的事情真正有个定论前,你还是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屋舍。”
所以,廖江会亲自将陈密送回去,然后派人守在他的门外,再过些时日,等刘掌司和刘富的事情有结论后,陈密才能自由活动。
听到这句话,陈密的脸色微变,眉间略有焦急,不过片刻后,他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好。”
…
一道俏丽的身影,穿着几乎能遮盖着头脸的鹤氅,叫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模样,只隐约知道,在这合该是一位女子。
站在树下,她许久未动。
不过,躲在暗处的惊蛰,却是勉强认出来这是谁——敏窕。
她是寿康宫内,太后最信任的女官之一。
当然,他能认出来,还是因为他事先就知道了陈密与她的关系。
不然,依着现在的模样,惊蛰想要认出来也是不容易。
过了好一会,像是迟迟没等到她想等的人,那道俏丽的身影微动,仿佛是要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瞬,突然僵住了身体。
地上,不知何时丢着一个紫色的荷包。
躺在地上的那面,正露出那被拆得彻底,只余下布面的字迹。
那一瞬,敏窕的眼里露出鲜明的杀意。
上面写满了名字。
密密麻麻的名字。
有的,惊蛰认得,如陈安,姚才人,陈明德。也有的惊蛰不认识,譬如班洪亮,计子秋等等。
惊蛰不在乎后头的人,可是陈安的事,他却想知道个分明。
他当初猜出来陈安的死可能有问题,到了直殿监后一直追查,却始终没有太多的线索。
陈安死的时间太久,那会惊蛰远在北房,根本不知道内情。
在系统能七天一次的查询后,他才借由系统的口,知道了陈安的死亡,当真不是意外。
敏窕看着地上的荷包,以及那几乎被拆开来,袒露的名单,脸上的表情更为僵硬。
当初将这荷包留给陈密,不过是敏窕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虽是危险,可是风险却也是值得冒一冒。
太后越来越疯狂,她能活,可她们这些追随在太后身边的宫人却未必能活下来。
她将荷包交给了陈密,不是因为她多么爱陈密,认定他是唯一云云,而是因为,陈密完全远离漩涡。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就不可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更不可能会猜到,她将这要命的东西,交托给一个局外人。
这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谁会在乎一个杂务司小小的太监?
可万万没想到,机关算尽,却偏是与天斗输,棋差一步。
敏窕摸着腰间的硬物,收敛下眼底的杀意,“出来吧。”把这东西丢到地上,不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一道声音沙哑着,从四处来,听不出来多少年岁。
“女官将这名单留在陈密身上,未免不太安全了些。”
“装神弄鬼。”
敏窕一个转身,犀利地看向林间角落。
那男声带着几分随意:“这荷包,我选择还给女官,而不是送出去,不足以看出我的诚意吗?”
“诚意?”敏窕冷声道,“何为诚意?”
“我将东西还给你,而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男声沙哑地说道,“不然,不仅是陈密得死,你也活不了。”
敏窕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离开。
那男声,就且当做她接受了。
“这名单上的人,活着的,与死了的,有什么区别?”
“你问下去,就与那些死了的人,没什么区别。”
敏窕弯腰将荷包捡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竟是当面烧了起来。
她的声音里蕴含着的一丝杀意。
“你要想知道,可以继续追问下去。”
“哈哈,我自是想知道,太后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何必再要和陛下再论长短?只要她安生,不就万事无忧。”那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反正,只要她不乱来,陛下也只会让她好好活着。”
敏窕悚然,这件事,眼前人怎么会知道?
太后如此恣意妄为,如此放肆无忌的缘由之一,的确就在刚才这人所说的话里。
太后有所依仗,这才肆意妄为。
景元帝不会,也不能杀她。
可这只会是一个秘密,只有寥寥几人才能知道的秘密,装神弄鬼这人又是如何得知!
那声音笑了笑,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点。
“你胡言乱语着什么?”敏窕蹙眉,“太后待陛下好,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么,太后娘娘捏着陛下的秘密,又打算做些什么呢?”那声音如同催命符响起,“又为什么,总盯着北房不放?”
一字一句,仿佛早就知道所有的隐秘,如同躲在暗处的毒蛇滋滋作响,吐出可怕的蛇信。
就在这一瞬,敏窕的杀意暴涨到了极致,她无声无息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这动作掩饰在氅衣下,无人得见,她缓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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