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可能接受。
有些他能包容,可有些是永远不可以逾越的界限。
仿佛要是给他一个机会,容九会用随身的佩刀毫不留情地贯穿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口,将他们一刀毙命。
他会这么做。
毛骨悚然的寒意抓住了惊蛰。
他能这么做。
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坠在惊蛰的小腹。
他不能……不能让容九真的这么做,将所有靠近惊蛰的人都当做是敌人,这是一种极其恶劣,毫无感情的残酷想法。
“难道不是吗?”
轻柔,丝滑的声音,如同蛊惑,带着循循善诱的口吻,仿佛惊蛰是什么不懂事的孩子。
“惊蛰,你太脆弱,却根本不知道保护自己,轻易就能死去。”容九的声音随着讲述,越发紧绷,宛如拉紧的弓弦,随时随地都能崩裂,“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趋利避害,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
对于容九,这冷肃的语气,已经近乎激烈的情绪表达。
惊蛰抬手,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容九的节奏,“你说我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我哪有……”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容九冷声打断。
“康满。”
这才堪堪是最近的事,更不用说那一回满天的蛊虫,他却是孤身出来,从前种种如此之多,根本细数不清。
惊蛰顿住,这,这的确也是意外。
谁知道,系统发布的任务,刚好就和他有关呢?
“那不是你在查吗?”惊蛰抿着唇,“后来,我也没再接触。”
“后来?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接触。”容九阴郁地说道,“让你在外面游荡,还是太危险,你根本不知道……”
一团闪亮的光火,在腐朽漆黑的皇庭里游荡,本来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是了,这的确不是惊蛰的问题。
是他的问题。
他怎么能让根本就判断不出危险的惊蛰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本来就不对,也不公平。
他本该全盘接管惊蛰的所有事。
容九看起来像是收敛了所有情绪,好像刚才的阴冷偏执都是错觉,可这一瞬的容九,却比之前看起来还要可怕。
惊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仅仅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容九猛然看来的视线,却如同怪物般可怕。
头皮几乎炸开的悚然,让惊蛰的身体有点僵硬。
可他还是一步步再靠近回去。
他能感觉到,容九在想什么极其可怕的事,那或许会是他不乐见,不想看到的事。
容九按住惊蛰的肩膀,冷冷地说道:“不是什么问题,都能用它来逃避。”
他显然知道惊蛰想做什么。
惊蛰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着,像是要攥住拳头,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
他可怜兮兮地抬头,湿漉的黑眸里雾沉沉的,眼睛轻轻一眨,仿佛带着浅浅的水光,“容九,你不想亲亲我吗?”
容九严肃得有点可怕,这就让气氛显得有些无端尴尬。
……难道失效了?
居然这么不靠谱的吗……惊蛰这念头刚刚一闪而过,一股巨力就将惊蛰掠了过去。
这怀抱坚硬得能撞碎骨头,亲吻又残暴得不像是温情的接触,反而更像是真刀实槍的掠夺。
愤怒,暴戾,恶毒的种种念头,仿佛都流淌在粗暴的缠吻里,惊蛰觉得自己的呼吸好似都要被夺走。
他想大口喘息,更被攻城略地。
容九是一个疯狂的进攻者,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更何况,这把火还是惊蛰亲手点燃的。
惊蛰呜咽着,呜呜求饶。
只是残忍的狩猎者根本听不到,或者,是不想听。
…
惊蛰下意识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的确也是如此。
他梦到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可怕场景,他身边这些人一个跟着一个死去,在梦里,几乎是血流成河。
只是上一次,惊蛰在梦里,看不到那个杀人的刽子手是谁,可如今,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长着一张容九的脸。
在看清楚容九的脸庞后,惊蛰立刻惊醒过来,那就像是被雷劈了般悚然。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低喘息了片刻。
忽而想到是什么,惊蛰急忙地看向身侧,床外侧,原本该睡下的男人却是不在了。
这不是惊蛰在直殿司的住处,而是容九在侍卫处休息的地方。
下午,容九和惊蛰的那番争论,根本得不出一个所谓的答案。
可惊蛰琢磨出来的歪门邪道——亲亲大法,某种程度上的确能阻止男人残暴的念头,尽管只有微乎其微的作用,惊蛰还是几乎献祭了自己的嘴巴。
好痛。
他下午回去做事的时候,都几乎是捂着嘴的,实在是太丢脸了。
那时,容九和他拉扯的时间太长,惊蛰再不回去做事,就来不及了……可在这场不算结束的纷争稍稍落幕后,惊蛰却挪不开脚步。
一来,很奇怪的,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容九而去;二来,在容九暴戾的想法下,惊蛰根本不能安心。
……尽管他觉得,容九应该不至于在他知道的情况下,真的去动他的朋友,可谁能保证?
越是认识容九,惊蛰就越感觉到他的可怕。
根本不能用常理去定论。
“我必须要回去了。”那时,惊蛰听到自己这么说,“晚上的时候……我能去侍卫处找你吗?”
他小小声地说道。
容九扬眉,慢吞吞地说道:“你想在侍卫处过夜?”
惊蛰咬牙切齿:“你听出来就行了,别反问我!”
可耳朵还是不争气有点红了。
……惊蛰你完了,这个时候红脸你就输了!
果不其然,容九的声音宛如带着少少的笑意,漫不经心地上扬着。
“我会去接你。”
于是,在干完活后,惊蛰匆匆冲了个澡,在傍晚残阳的掩映下,偷偷跟着容九走了。
这是他第一回主动溜走。
惊蛰为此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不仅是和其他人说自己的困顿,提前进屋,又在床上摆好布置,做出有人睡着的模样,再请慧平帮忙遮掩,这才顺利出行。
最重要的是,男人在听完惊蛰这些布置后,懒洋洋地说道:“要是这还被发现,就说你被侍卫处叫去帮忙调查了。”
惊蛰狐疑地看他:“这能帮忙什么?”
这理由看起来就非常敷衍。
一眼就能看出是借口。
容九阴森森地说道:“让他们知道,你背后有人罩着不好吗?”
惊蛰立刻想到下午容九的暴躁,几乎脱口而出的婉拒被吞了回去:“……有道理,非常有道理。不如我回去的时候,你再送我一件侍卫服,招摇过市得了。”
容九若有所思地看着惊蛰。
惊蛰没听到容九的回答,下意识偏头看他,发觉他脸上的意动,立刻大惊失色:“我胡说八道的!”
“可以不是。”
“它必须是。”
惊蛰再次怒骂自己这张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惊蛰这夜是在侍卫处睡下的。
睡前,容九就在他的身边。
惊蛰原本以为,经过下午的激烈争吵,他有可能会睡不着。谁能想到,他的头沾到枕头,人就像是被敲了闷棍昏睡了过去,直到刚刚被噩梦惊醒。
他坐在床上出神了一会,这才慢吞吞爬起来。
天气已经很冷,哪怕侍卫处有炭盆,可被虚汗打湿的里衣贴在身上并不舒服,让惊蛰一阵一阵打着寒颤。
他来的时候,没有预料到这遭,根本没有带多的衣服来。
惊蛰隐约记得,容九这屋除了能住人外,没有太多的东西。就算是衣柜里,也只有两件换洗的侍卫服。
也不知道,底下还有没有藏着干净的衣裳。
惊蛰下了床,冰冰凉的感觉让他哆嗦了下,还是摸黑穿了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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