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黄仪结会欺骗她。
她的一家老小,全都在太后的手里,除非她能不管不顾,不在乎自家人,不然,黄仪结不敢背叛她。
如果黄仪结的话没错……那不是宫妃,而是,宫女?
太后的脸上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好端端的,出身高贵的妃嫔不要,偏要去喜欢那些地位卑贱的宫女?
不过,这多少也算是个方向。
若不是太后没办法在皇帝的身边安插人手,何必这么麻烦地排查。
她思忖了片刻,朝着一个女官招了招手,如是如是吩咐了一遍。
…
“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这日,世恩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与他们说话。
干了整日的活,惊蛰他们都饿得要命,正在吃饭,只有慧平抬起头看他一眼。
他们一日只吃两顿。
一顿上午干完活回来吃,一顿是在午后一个半时辰吃,那时天还没黑。
十七八岁,二十来岁,都是能吃的小子,尤其是这种出苦力的,回来自然胃口大开。
一个两个都埋头吃饭,都没空抬头。
世恩对这个反应很不满意,拍着惊蛰的肩膀,抱怨地说道:“惊蛰,怎你连头都不抬?”
惊蛰拼命拍着胸口,气虚地说道:“噎到了。”
原本他正在努力地吞咽,世恩还过来拍了一下,好悬他没给噎死。
世恩一愣,忙不迭地将热水给送来,惊蛰连吞了几大口,这才活了过来:“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环顾四周,很好,大家都在扒饭,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出了事的模样。
那事情,约莫是和他们没关系。
事实也正如惊蛰猜测的那样,这件事说起来,和他们的确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宫女。
这后宫伺候的,宫女的身份,会比太监稍微高一点,当然,也高不到哪里去,可她们的出身,到底是比太监们好点,都需得是良家子才能入宫。
入了宫后,不管是身份品级的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后,都可以出宫。除非是被贵人看重,不舍得放人。
当然,宫女除了做宫女之外,也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宫妃;也有另外的路,那就是成为女官和掌事嬷嬷。
后者,是许多人努力的方向。
可不管是哪种,这些宫女都需得是处子。
世恩:“听说,永宁宫里闹出事情来,有个太监和宫女对食,被当场抓到。康妃气晕了过去,太后娘娘大怒,眼下……正在彻查。”
说到这里时,世恩反倒是声音压低下来。
毕竟这事,怎么都不好听。
这彻查是个什么意思,说出来也都懂,若是被查出个什么来,不说惩罚,也不知道这命能不能留下。
至少前头那对野鸳鸯,已经在杖下丧了命。
吃完饭,各自散去。
惊蛰发现云奎正跟在他身后,一想起刚才世恩说的话,也稍稍停下脚步等他。
云奎左右看了眼,低声说道:“其实这事,我昨儿就知道了。”
这不奇怪。
毕竟云奎的师傅是姜金明。
姜金明在知道这事后,肯定会拿这件事来指点云奎,也是为了让他警惕,不要再走错路。
云奎的声音里,有着几分庆幸。
“之前我一直怨恨这规矩,觉得生生……可没想到,这反倒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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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看了他一眼,“你和姜掌司说过了?”
云奎惊讶,一下子明白过来惊蛰在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的?”
“从昨天开始掌司,看着就有点儿不太高兴。”
云奎想要去杂买务。
这宫里,除非爬上高位,不然就只有杂买务的宫人可以在采买的时候出宫。
杂买务是个有油水的地方,削尖了脑袋要进去的人可不少。就算云奎想要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云奎压低声音,有点羞愧:“师傅给我打过招呼了。”
只要不出意外,他还是能去的。
惊蛰颔首:“掌司对你很好。”
就算这后宫里许多人都在认师傅,认干爷爷,可像是姜金明这种对云奎掏心掏肺,真当儿子养的,着实太少了。
云奎:“我知道。我将来是要给师傅送终的。”
时人去世,需得有人扶棺,也得有人摔盆。没了根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可是姜金明本也是太监,也不在意这个。他没有孩子,把云奎当成自己的儿子在养,百年后,云奎能给他送终,也当是全了这场缘分了。
惊蛰听着云奎的话,倒是有些羡慕。
不是羡慕云奎有个能帮忙的师傅,而是羡慕他们如同父子的关系,没有任何利益的掺杂,非常纯粹。
不过话到这里,云奎也不免得问:“再过半个月可就要考核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惊蛰非常光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不紧张,云奎可紧张。
“你可别这样,你都二十了!”
惊蛰捏了捏耳垂:“宫规该背的早就背了,至于其他的考核,也得在当天才知道,你现在问我做没做准备,我可该怎么说?”
这考核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最基础的自然是靠宫规,这些都是在宫人们刚进宫时,就必须熟悉背诵的东西。
而例外的,就是每年出题的方向,像他们这种普通的内侍,想要成为一个小太监,也不多么难。
最重要的,还是得有名额。
北房可就连参加考核的名额都没有。
原本惊蛰想要这个名额,还很难。
他毕竟是刚新来的。
虽然在直殿司内的人缘还是不错,可也到此为止,惊蛰也不可能去谋夺朋友的位置。
但云奎,想去杂买务。
他就直接通过姜金明处理了这件事。
惊蛰:“云奎,其实你不必事事都如此。”他不由得叹息,“你不欠我的。”
他强调,再三强调。
当初他给云奎帮忙,纯粹是看他可怜。但后来云奎给他的帮助,已经足够多了。
云奎:“可怜谁不会?但能做到者少,惊蛰,你不懂,你相当于……救了我和她的命。”
这世道对女子还是刻薄,如太后这次排查,无疑是丢脸的。而那些失却了贞洁的女子,总会比良家子艰难些。
虽然朝廷不局限女子再嫁,甚至是鼓励再嫁,但也会有古板刻薄的人,觉得她们不该离开夫家。此番种种,都是先前的云奎很少去想,直到近来,他通过杂买务,算是勉强和她有了沟通……这才知道,在出宫前,她已经萌生了死志。
若他当时没坚持下去,那现在会是怎样?
云奎不敢细想。
惊蛰听了这个中因果,也很是后怕。他到底不愿意见有人为此害了性命,不由得轻声说:“当初你与她这行事,到底是害了她。”
云奎抓耳挠腮,很是懊恼。
他们又说过几句话,云奎嘱咐惊蛰一定要好好准备,这才离去。
惊蛰捏着有些发酸的右胳膊,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一般来说,吃过晚食后,除非被上头的掌司叫过,不然他们事情是不剩下多少,还是能有点自己的空闲。
惊蛰就用这空闲的时间,做了一套里衣。
这活儿可比手套精细些,惊蛰为了让针脚缜密些,那是练习了又练习。
也只有慧平和他在一个屋,才知道他在做这个。
不过,慧平没多问,只以为惊蛰是在给自己做。
惊蛰按着右肩,刚要进门,就发现屋内有人。
惊蛰惊讶得很,左顾右盼了一下,跟做贼似地闪身进来,立刻将门窗给关上了。
容九挑眉:“你在做贼?”
惊蛰:“……”
是在藏贼!
他刚想说话,看到容九手里挑着的衣物,脸上当即就红了,“你,你怎么翻出来的?”
那是他最开始做的。
也是最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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