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钓鱼可有什么意思?
必须得在钓起来的时候,身边有个吹捧歌颂的人呀!
正是崇拜父亲的年纪,小惊蛰对父亲的任何做法都是“哇”“好棒”“父亲真厉害”。岑玄因在惊蛰的夸赞下迷了眼,兴高采烈地将整个池塘里的锦鲤都钓完了。
至于那些被调起来的锦鲤……
全都被岑玄因偷偷摸摸送到了厨房,厨娘做成了每日的餐食,又进了一家人的肚子。
柳氏发现这件事,还是因为良儿。
岑良也很喜欢趴在池塘边看锦鲤,那些锦鲤是什么颜色,她不全部都记得,可是总会记得几条。可那些橙红橙红的锦鲤都没啦,现在在池塘里游动的锦鲤,都是黄溜溜的!
那天,柳氏的河东狮吼,让趴在书房抄书的惊蛰都听得清清楚楚——柳氏发现他是小小的同谋后,就罚他在书房里抄书——岑良就趴在桌上,乖乖给哥哥当镇纸。
“真惨。”
惊蛰感慨。
“真惨。”
岑良摇头晃脑学着惊蛰。
于是兄妹俩,都笑了。
惊蛰曾以为自己忘记了许多的事,不再回忆的东西,很难重新再记起来。
可奇怪的是,当嘴巴张开,那些话却源源不断从喉咙里涌出来,好似有一股一直潜藏在惊蛰身体内的暖意,在持续不断地支撑着他,让他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想起父亲的尴尬求饶,娘亲拧他耳朵的画面。
……可真是怀念呀。
默默地,惊蛰趴在容九的身上。
容九慢慢地说道:“你为何会入宫?”
惊蛰露出一只眼睛。
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容九。
容九捏着他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说?可要查,也不难。”
他低下头,声音轻轻地擦过惊蛰的耳朵。
“家道落败,为官的父亲贪污,被判了斩首,其他人等刑罚各有不一,母亲在押送路上带着小女儿跳水……”
容九说着的,是外人知道的原因。可听到那句贪污,惊蛰还是闭了闭眼。
容九轻声,好似是在蛊惑着他:“惊蛰,想说什么……为何不愿意说出来?”他的手心停留在惊蛰的心口上,仿佛用力抓握之下,能活生生把他的心掏出来。
他的话语看似温柔,实则与他的动作一起带来某种怪异的压力。
惊蛰敏锐的神经被拨动了。
他微蹙着眉:“容九,这是我的事。”
容九微凉的手指掐住惊蛰的脸,将嘴巴挤出嘟嘟的形状,慢条斯理地说道:“惊蛰,你知道到上一个无视我的人,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惊蛰的嘟嘟嘴说不出话来,于是就动了动,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用眼神询问那人怎么样了。
容九:“既然耳朵不好用,我就割了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揉搓着惊蛰的耳朵,食指触碰敏感的耳道,正一寸一寸地往里面钻。
耳朵里是最敏感的地方,惊蛰感受着那几乎在头骨上蔓延来的酸麻感,整个人连连打颤。
那是一种身体根本无法控制的反应,生怕容九的手指再往里面钻,他一把把住了容九的手腕,挣扎着唔呜了起来……他的耳朵……
容九到底松开了手。
惊蛰的两颊留着鲜明的指印,尽管那痕迹正在慢慢散去——容九刚才禁锢的力气并不大,只是刚好足够拦住惊蛰的挣扎而已——但那刺眼的痕迹,还是让容九的眼底沉了沉。
说不出是不满意其消失,还是异样的愉悦。
惊蛰:“然后呢?”
在终于能说话后,他问出的是这句话。
容九平平淡淡地说:“然后?他应该听得更清楚了吧?毕竟,少了碍事的肉块,不就只剩下洞听了吗?”
容九:“……”
哈哈,真的很冷的笑话。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
亲密,又疏离。
这或许能够形容惊蛰和容九的关系。
两人情感不可谓不深,至少忙碌的容九逢五之日总会来找惊蛰,而惊蛰不知不觉里,纵容了他许多怪癖。
他从未与其他人如此亲密接触,也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浓烈的感情,的确将足够稳重的惊蛰淹没了。
但与此同时,他们并非亲密无间。
惊蛰没打算告诉容九,关于他身上背负的仇恨,也从没想过利用容九的力量去查。
这是为了不将容九扯下水。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也有次要原因。
虽然有些刻薄,但不得不说,他们这种关系,也才几个月,实在还没到生死相交,将全部秘密和盘托出的地步。
明雨和他一起互相在宫里活到现在,他都不曾和他说过。
喜欢是一回事,但别的,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点上,惊蛰划分得很清楚。
不如此理智,他活不到现在。
只是这一日,他在回去的路上,到底是有点难过的。
慧平发现了惊蛰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由得问道:“惊蛰,你怎么了?”
身为和惊蛰在一起住的人,慧平比其他人更知道惊蛰的许多小秘密。比如他每个月逢五的日子,都会趁着空闲去见一个人。
慧平从来不问那个人是谁,有人来问,哪怕是云奎他们,慧平也说不知道。
但他知道,惊蛰每到那一日回来,总会很高兴。
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愉悦。
可这一次,惊蛰却是垂头丧气地回来,就像是一只淋了雨的小狗,看着可怜兮兮的。
惊蛰:“我好像,惹朋友生气了。”
直殿司这边的朋友们不怎么知道容九,就连慧平也只有间接接触,知道偶尔会有人来,但每一次都没撞上,不知道是何模样。
“这不可能。”慧平脱口而出,“以你的脾气,怎么可能会惹人不高兴?”
惊蛰托腮,幽幽地说道:“可能是他脾气坏?”
慧平失笑:“那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担心的样子。”
惊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住口。
其实他能隐隐察觉到……容九的掌控欲,更强烈了。
从前他们的相处,更像是某种心有灵犀。
惊蛰不问容九没事的时候做什么,容九也从不提及惊蛰的过往。但今天容九说话时,惊蛰蓦然意识到,许多事情,是会循序渐进。
欲望,也是无穷尽的。
当他接受了容九暴烈的感情时,并不意味着燃烧的火焰会熄灭,它只会疯狂地吞噬一切滋养的爱恨,茁壮成长。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忽而意识到。
这是他自己,一点点喂养出来的怪物。
…
现在,是从乾明宫拖出去的第三具尸体。
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早已经习惯,石丽君面色不改地跨过地上的血迹,大步朝着殿内走去。只不过越往里面走,那血腥味并没有随之散去,反而越来越浓郁。
站在殿内的,站着一个人。
那恐怖的血腥味,大多数都是从这人身上散发而来的。
女官堪堪停在几步之外,恭敬行礼。
“陛下,已经清查过,除了刚才那三人,其余人等,身上并无残留的蛊虫痕迹。”
石丽君的动作,比以往还要僵硬。
寻常时,这乾明宫不至于这么狼藉。
景元帝的脾气,也不会这么坏。
……是的呢,相比较从前,现在陛下的脾气已经好上许多。
可今儿,也不知道是谁惹了这位暴君。
石丽君在心里叹息。
别看她面上严肃,其实这心里,倒也有许多情绪,只是表情一贯严肃得很,任谁都看不出来,其实她和韦海东一样爱凑热闹。
只是今日这热闹,着实太大。
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景元帝在处理完政务外的时间,总是很难找到他的行踪,有时会在乾明宫歇息很长一段时间,有时会悄无声息地失踪。
乾明宫的人已经磨砺出来了,所以当皇帝陛下缓步从外而来时,石丽君也只是面带微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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