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紧那罗的法身你们都不屑欣赏吗?”
见到李好问等人的反应,罗景用戏谑的口吻问道,但即便如此,他依旧给人以一种“莫得感情”的印象,拒人于千里之外,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意。
李好问心想:好么,这位终于亲口承认自己就是紧那罗了。
屈突宜似是早有准备,丢了一件中衣,一件袴裤过去。
罗景慢吞吞地穿上,向众人打了个招呼。
李好问再扭头回来看时,便见那个不修边幅、态度散漫至极,永远赤着双脚的罗景再次出现在眼前。
“李司丞,我曾经给倚云楼的女孩子们留过话,无须找我,当你看破郑氏身亡的真相,我自己会来寻你。”
“现在,我来了。”
“而这——”
罗景伸手指着地面上那两半他刚刚蜕下来的血红色硬壳,道:“这是我带给你的见面礼。”
李好问:敢情这见面礼就是你身上蜕下来的血壳?
天竺人民送礼的风俗还真是独特啊!
岂料原本一直老老实实在旁待着的李贺忽然从腰间荷包里取出纸笔,就着地窖里昏暗的光线小声吟诵道:“筝人劝我金屈卮,神血未凝身问谁①……”
紧接着,地窖里突然发生奇怪的变化——
刚刚从罗景身上蜕下的那一层“硬壳”忽然开始变软,沿着地面流淌,继而自行团成一团色泽鲜艳的血球,停在罗景脚下,似乎随时能滚来滚去。
罗景震惊地抬眼望着李贺,脱口而出评价道:“好生厉害!”
一句话就将已经凝固的血壳变回了未凝固的血球,能不厉害吗?
而诡务司众人见状微一凝神,突然醒悟过来,齐齐惊讶:“这是神血?”
而李好问的脑子比旁人多动了一步,他忽然有了灵感,震惊地问:“今天长安城各处水体发生异变,就是因为这些……神血?”
他已经迅速在脑海中构筑了一副画面:
罗景出现在诡务司门前,浑身裹着一层厚厚的鲜红色血浆,散发着渠水井水变质后的酸腐臭味,慢慢走进诡务司。
而后,长安城中各水体中泛起的红潮开始褪去,水质渐渐恢复正常。
所以,是罗景将这些“神血”回收,带离了长安城各大水系,带来了诡务司的地窖里?
罗景慢慢地颔首:“没错。”
李好问轻叹了一口气:他曾经在天子李忱面前将其解释为“赤潮”,看来是判断失误,猜错了。
“然而李司丞说今日水体所出的状况是‘赤潮’,其实也没有说错。”
罗景似乎对李好问今日陛见的全过程了如指掌。
“令水体变色的,并不是方才附在我身上的那层神血。
“早先这神血散入水中,化成千千万万极其细微的小血珠。
“这些小血珠确实能令水中的浮游生物直接受益,各种萍、藻、水草,甚至是苔藓。能令其迅猛生长。
“我原本也并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点神血散入水中,一整片水都会渐渐变红。
“今日听了李司丞一番高论,倒是明白了。”
李好问也明白了:原来如此,是“神血”促成了“赤潮”。
那么,罗景是“回收”了散入水中的“神血”?
等等,如果罗景说的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一大团神血,又是谁的血?
将血液散入长安水系,以此污染长安的水源……哪位神仙这么无聊啊!
他脑海中各种疑惑纷至沓来,罗景尽数看在眼里,微笑道:“李司丞不必烦恼,罗景今日来,就是来为司丞解惑的。”
“只不过……”
罗景转头看看身边诡务司众人。
章平瞥了一眼李贺,见这位依旧浑浑噩噩,只管捧着纸笔在咬文嚼字,便一拉李贺的衣袖,道:“李博士,这里地方狭窄,光线又不好,我先带你从这里出去……”
李贺却又憋出一句:“人间无阿童,犹唱水中龙①……”
罗景听见这一句,不免也遍体生寒,悚然而惊,待到章平拉着李贺出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以手抚胸道:“你们那位可真是个怪人。”
说毕又以目视屈突宜。
屈突宜却摇了摇头:“要么我留下,要么你什么都别说直接走人。”
李好问回头看了一眼屈突宜,见他维护的态度格外坚定,心中由衷感激,但他也意识到一点:屈突宜似乎一直和罗景不对付,对罗景抱有不小的敌意。
罗景似乎略感无奈,但料想他所说的一切李好问都会转告同僚,便作罢了。
“将这些神血带到诡务司是为了证明两件事:
“第一,我无意与大唐为敌。
“第二,我也不是杀害郑兴朋的凶手。”
听到罗景说的最后一句,李好问险些一跃而起,但到底是忍住了,肃容问道:“你与先郑司丞一案究竟有何关系?”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罗景反问。
“我看到了……”
李好问本待说他所见郑兴朋之死与罗景无关,突然发觉不能这么问。
于是他改口反问:“郑司丞遇害之时,你在哪里?”
罗景坦然道:“郑氏宅中,花厅门口。”
李好问一怔,心想我可没有从那时的“历史影像”中看见你的身影。
他曾当着叶小楼的面,从历史里拉出了郑兴朋死亡时刻的“历史影像”,但整个花厅里并没有罗景的身影。
这时罗景改口:“确切地说,我是在郑兴朋遇害前片刻,出现在他花厅门外的。
“换一种说法,他一见到我,便即遇害。”
李好问心里反复推敲罗景的这两种说法,察觉这两者区别也很大:
按照诡务司的推测,郑兴朋是以特殊能力将掌中的少许清水化为一幅薄薄的冰刃,自己抹了脖子。
但刚才罗景的两种说法——
前者是说郑兴朋抹脖子的时候罗景刚好赶到郑宅门口,是巧合;
后者是说罗景的出现是郑兴朋死亡的诱因。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郑兴朋以水化冰,并且抹了自己的脖子这件事,都足够惊悚,足够费解。
若是他刚刚穿越到这个时空,估计还很难接受如此匪夷所思的剧情。
但现在,李好问对此已基本接受良好——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真实与否,还需要仔细甄别。
“那你因何去郑宅?”
稍许思考,李好问又换了一种问法。
“去报案。”
“报案?”
李好问有点不相信。
诡务司一向只接手从长安、万年两县转过来的案件,因此几乎没有直接向诡务司“报案”一说。
但凡事没有绝对,如果罗景脑子转不过弯,非要去找诡务司的首脑好好“说道说道”,那也不算是什么过错啊!
“是的,是报案。”罗景平静应答,“但是我并未想到有人盯上了诡务司,也试图嫁祸给我。因此早早设下了陷阱,在我刚到郑宅时,便目睹郑司丞在我面前引颈了断。”
“李司丞,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第四人’。”
李好问心头一跳。
他自从见过“易家人”之后,就一直在寻找这关于“第四人”的线索,但始终没有头绪。
屈突宜则是头一次听说李好问在找“第四人”,忍不住偏过头,眼神狐疑地看看上司。
李好问不动声色,继续问:“你抵达郑宅,是什么时辰?”
大家都是聪明人,罗景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大致确认他身上的嫌疑能够洗雪了。
“巳时三刻。”
巳时三刻接近上午十点,符合李好问拖出的“历史影像”中日光的方向。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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