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哥……我好了!”意识到自己可能管眼前的男人叫了好久的“阿耶”,张嫂自己也有点儿脸红,伸手温柔地抚着大郎的后脑。
此刻章平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家人,双眼都快笑不见了:“张家大嫂的伤我检查过,不是什么大伤,回去好好将养,那一点点瘀血散了就好。”
这边张武艰难地起身,要向李好问、章平等人感谢。
谁曾想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野兽似的低呼——
早先叶小楼打晕崔扬之后,随手找了条麻绳,将这人随意捆了,提到诡务司来,见他一直晕着,就随手扔在地上。
可就在张武一家人团聚,诡务司众人也正为张嫂清醒而感到高兴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崔扬就此醒了过来,并且挣脱了叶小楼胡乱绑缚的那捆绳索,朝着刚刚从司外回来的卓来扑了过去。
卓来是外头探听了消息,回来给李好问报信的,怎能想到一回来便遇上了这等无妄之灾。
这十四岁少年尖叫了一声,转身想要逃,却发现张牙舞爪冲他扑来的崔扬,动作奇迹般地不断放缓,到了最后就有点儿像是那些耍百戏的,故意放慢动作逗人乐似的。
卓来顿时不怕了,挺起小胸脯,得意洋洋地拉开一个架势:“有我们司丞在这儿,你休想动卓来小爷的一根寒毛,呵呵,你放马过来呀!”
可是此刻,崔扬正木然地盯着卓来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手上的动作竟然全都停了。
卓来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扬了扬自己的小短眉毛。
看着看着,连李好问都意识到了些什么,手一挥,取消了他施加于崔扬身上的减速效果。
而崔扬也终于完全冷静,伸双手扶住了卓来的肩,认真问道:“小兄弟,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第 160 章
见异变平息, 诡务司的人一时都聚拢在正厅外悬挂着的壁挂钟跟前。
章平脸色古怪,手中拿着几截被硬生生挣断的草绳,嘴里小声嘀咕:“司里那么多好用的绳索不用, 非用这个?”
诡务司里有不少绳索形态的法宝,什么捆仙绳、捆妖绳、什么都捆绳……但叶小楼刚才用来捆绑崔扬的, 却是门房老王头平时用来干杂活的一捆草绳。难怪缚不住军人出身的崔扬。
叶小楼很郁闷, 但嘴上绝不能示弱:“老章早点说嘛!这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当?”
然而他身边站着的人是秋宇。这位顶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竟然一反常态地开口揶揄叶小楼:“说一百遍也是没用的。”
“切——”
叶小楼正要反唇相讥, 却听李贺在一旁万分热情地道:“叶参军,我可以给你解说呀!”
“求求你,千万别!”
叶小楼连忙婉拒,他可是有过一回“前车之鉴”的,想为自己寻一枚能像障刀一般好用的法器,结果李贺硬是拉着他叨叨了五个时辰, 从天亮一直说到天黑,也没能给叶小楼介绍完司内所有的“刀”类法器。
吴飞白听见, 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随后被叶小楼一眼瞪了回来:“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也敢笑爷爷?”
整个诡务司中, 只有李好问一人全神贯注于崔扬。
而崔扬却久久地凝视着卓来那对灰蓝色的眼睛, 整个人从狂躁的状态中一点一点地恢复,直至完全平静。
“崔校尉!”
“李……您是……李司丞?”
崔扬虽然惊异于李好问的年轻,但经过刚才那一出, 他也多少见识李好问的本事, 晓得这个年轻人完全有能力胜任诡务司司丞的职务。
“要不,你们还是用结实点儿的绳索把我捆住吧!”
刚才险些伤到了无辜之人, 这令崔扬又是后怕,又是过意不去。
“这倒不用!”李好问轻描淡写地道。
诡务司这么多人都聚在这儿, 要还阻止不了一个崔扬,那他们真的得好好集体反省了。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他好奇地询问崔扬。
“有一点印象。”崔扬脸一红,当时他是有一点点意识的,只不过心情狂躁之下,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别说是眼前这些非亲非故的家伙了,哪怕是亲爹亲妈在眼前,他恐怕也会冲上去手撕……
现在再细细回想,自己之前根本就不在这个奇怪的衙门里,而是在他军中好友张武的家中。
糟了!不会伤到了张家人吧!——脑海中仅存的几帧画面令崔扬的心整个儿悬了起来。他连忙看向好友:“没,没给你们带来麻烦吧!”
张家一家人正在享受这种终于团圆的一刻。
张武坐在卓来特为给他搬来的胡椅上,正傻笑着紧紧拉着妻子的手,听见崔扬这话,他连连摇头:“不,不……今天要多亏了你老兄!”
崔扬:……?
李好问却很严肃,望着崔扬道:“崔校尉,把你今天的经过详细说一说,尽量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他推测崔扬是受到了某种影响,因此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狂化”。但他想不出具体原因,早先问了司内最博学的李贺也说不知,最见多识广的秋宇大致猜到了一点,却不能马上得出结论,因此只能向崔扬详细询问。
崔扬慢慢回想,一边想一边说:“今日我河西军的少统领一道入城,原本是要前往宫中觐见天子的。但是我临时记起,多年的好兄弟张武退伍后回到了长安城中,只不知道住哪里。
“我想,觐见圣人不过就是长点儿子脸面的事。圣人若有赏赐,那些河西军兄弟们之后铁定会把我那一份分给我的。倒是寻人要紧,于是我向上司申请了,今日没有入宫,而是在长安城寻访我张武兄弟……”
他话都还未说完,秋宇率先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的袍泽们今日入宫去觐见圣人了?”
崔扬点点头:“是啊!虽说入宫仪程繁琐无比,但是算算时辰,他们应该也见上天子了吧?”
秋宇忙看向李好问。
李好问也已醒悟,伸手从虚空中拖出了他的时间视野,只瞄了一眼,便道:“不妙!”
紧接着,他的身形立即消失了。
“六郎……李司丞他……”
张武可以说是一直看着李好问长大的,也从未想象过如此神乎其技。
崔扬更是第一次见,直接看呆了。
整个院中,只有张家大郎在欢欣鼓舞地拍手叫好。
崔扬缓缓地扭过头来望着张武,半晌才问出一句:“张武兄弟,你这位邻居,竟这么厉害的吗?”
但这还没完——
片刻后,李好问的身影再次浮现。
这一次,他出现在李贺身边,并且将手搭在李贺肩上,道:“长吉,需要你帮忙!”
李贺笑呵呵地应道:“好嘞!”
李好问:“我们走!”
*
就在数息之前,太极殿上,李忱头戴天子冠冕,身穿黑色衮服,将任命河西节度使的委任状和一枚御赐的玉圭交给河西军将领张淮深。
确切地说,“河西军”并不是唐军,而是河西当地人组建的义军。他们面对吐蕃贵族的横征暴敛愤然反抗,矢志归唐,并与在边地驻守的唐军密谋起义,双方合力,一举将十州的吐蕃大军驱逐。河西十州从此重归大唐的怀抱。
这此来的少统领张淮深是今次任命的河西节度使张义潮的侄子。而张家本就是敦煌豪族。
校尉崔扬则是唐军的代表,参与此战的唐军人数并不多,但几场关键战役都靠他们主持指挥,唐人居功至伟。
对于天子李忱而言,这次河西十州归唐和对吐蕃人的大捷,几乎就是在他瞌睡的时候递枕头。前一阵子因为杜美人的事,朝中上下没少折腾。不止他在朝野的名声受损,他手中的权柄也迅速被分了出去。
天子心里清楚,如今朝中,恐怕已没有多少人对他心存敬畏。
然而就在他最需要功绩的时候,老天爷突然就送了这么一场大捷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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