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伸手去揉额角,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都实在有些离奇——
先是屏风能大变活人,还能生子。
现在是太监能行房事。
虽然前者已经被证实是假的,是人为做出的局;可是后者……虽然怎么想怎么不可能,但李好问也想不出任何方法能够证伪啊!
“这件事确实离奇。”
李好问隐约有些预感,因此决定找机会亲自去倚云楼看一看那马元贽。
“下一次马元贽再到倚云楼去,请给我送个消息,我也去倚云楼坐坐去。”
楚听莲点头应了,表示已经将该说的都说完,是自己该回去的时候了。
李好问便道:“楚郎君可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虽然此前他没问,但是自从楚听莲进入诡务司这间正厅,他便留意到,楚听莲眉宇之间有一股郁郁之色。
外头顿时一阵人声喧哗。
楚听莲便叹了一口气。
就见卓来在后头推着叶小楼,将这位诡务参军硬生生推进正厅里来。
见到叶小楼憋红了脸,李好问冲他鼓励地笑笑。
“楚……楚那个……亭连,你是敝司的合作方,也就是我的同僚。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说出来,我一概都帮!”
大概是事先演练过好多遍,叶小楼越说越顺,最后一鼓作气,全说了出来,一个磕巴都没打,和以前那嘴被缝上了似的叶帅简直判若两人。
岂料楚听莲听了却凄然一笑,道:“多谢叶参军的好意,但你帮不了任何人的。”
“杜依梅进宫了。”
——什么?
听到这里,李好问也有点转不过来,没想到当今天子也会纳宫外平康坊的女子入宫。不过想想这是风气开放的唐代,似乎李忱之前的好几位青春天子,也有过这种先例的。
“什么?”
叶小楼闻言,也是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障刀:“这皇帝老儿敢强抢民女……那个强抢杜娘子进宫吗?那爷爷第一个不依!”
楚听莲听到这里,扬起嘴角,露出了然的微笑,似乎想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会这么想。
她神色复杂地继续道:“是她自己求着去的,还是拜托了坊中的常客,将厚礼赠给高官,才得以进入宫中舞团,君前献舞。这哪里是什么强抢民女……分明是千肯万肯。毕竟从此以往,便是养尊处优,满眼的荣华富贵……”
李好问便出言宽慰:“楚郎君倒也不必为此烦恼,我之蜜糖,彼之砒霜。自由的价值在每个人心中是不一样的,并非世间所有的人都能想到一起去。”
三观不同,强求无益。
然而这是叶小楼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一件事:“李司丞,我等元日不都是能进宫吗?若是在宫中能见到杜娘子,我们可以代为致以问候,又或者,亭连想要捎什么东西,我们也可以一并给杜娘子捎去……”
他话都还未完,就见楚听莲双眼一亮,生平头一回对叶小楼露出绝美笑容。
叶小楼顿时就傻了,哑在原地,呆立着一个字都说不出。
搞得李好问只能亲自出面打圆场,又说起了去倚云楼查案的事。
渐渐的,叶小楼总算缓了过来,自告奋勇要跟着李好问去平康坊查案。
卓来也闹着要一起去,结果将楚听莲给逗乐了。
这位名噪一时的凤魁亲自向小卓来允诺:“等你再大一岁,就将你当成是长安第一名探迎到我们楼里去!”
“长安第一名探!”卓来被这个称呼美得几乎要飘到天上去。
最终他看了看李好问,还是“表面”谦虚了一下,“第二,第二!”
“能当上长安第二名探,我就满足了!”
第 125 章
很快, 倚云楼那边送来消息:宣徽使仇从广翌日晚间将在倚云楼宴请左军中卫马元贽。倚云楼闭门谢客,楼内所有男女,舞姬乐师, 将倾尽全力,取悦这两位宫中的大宦官。
诡务司一干人便需在马、仇两位大太监抵达倚云楼之前率先抵达。
李好问首先向同僚们说明了这是查案, 不是公款去玩乐。管钱的章平便先松了一口气。
诡务司诸人之中, 卓来年纪太小不能去,秋宇昏迷不醒不能去, 章平是文职、老王头是门房都不用去。最后李好问带了叶小楼和李贺。
吴飞白给众人算了一卦,说是此行并无太大凶险。但是他自己胆子实在太小,最终还是没敢跟着一起去。
通常来说,平康坊中最热闹的时间是掌灯以后。而且越是身份贵重之人,便越是来得晚。
因此李好问等人在未末赶到倚云楼时,楼内竟还很清闲。
“莲娘在二楼拜神。”
守在门前的鸨母们早已不将诡务司这几位当做外人, 引着三人便往里走。
李好问对那位号称是“青楼之神”的管仲一直很有兴趣,便向其余人打了个招呼, 自行寻到二楼。
他放轻脚步, 远远地来到供奉着“管仲”的房间之外。房门敞开着, 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只见屋内狭小, 悬挂着重重帐幔。帐幔深处是一座神龛,神龛中供奉着一名用红木雕刻的男子雕像。
这男子的发式、衣饰,与唐代风尚极为接近, 手中拿着一副笏板, 看得出来有点名臣的风范。
这是唐人想象中的管仲——李好问估计这形象是照搬了某位唐代名臣,与春秋时真正的齐国名相恐怕相去甚远。
雕像总有两尺来高, 身披一盏用大红绸布裁成的斗篷,面前是香炉, 炉内香烟袅袅。楚听莲正正双膝跪于雕像面前。她背对着门口,因此没看见李好问靠近。
李好问只听见楚听莲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些什么之后,将手中两枚半月形的木块扔了出去。
——这是掷杯筊。
这风俗后世也有,李好问在田野作业时在乡民们那里见过,知道楚听莲在用这种方法询问神明的意见,又或是占卜某件特定事务的结果。
她掷出去的两枚“杯筊”,若是一阴一阳,便意味着她所求之事,得到了神明的认可;若是两个阳面,便是神明未置可否;若是两个阴面,则意味着神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或者不应允所求之事。
“啪啪”两声,木筊落地。
见到一阴一阳的结果,楚听莲长舒一口气,向管仲神像深深拜倒,口中低声道:“多谢尊神庇佑倚云楼,若今晚不必陪客,莲娘感激不尽。”
李好问倒是没想到,楚听莲会因为这个而去求神。
但他多少也能理解楚听莲的想法:凤魁如此才情,自是不愿意陪那些死太监过夜。但她身为倚云楼之主,肩上扛着一楼上下这么多人的生活,终究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如果马元贽选中了她,那边也由不得她。
欢场女子,虽有自己的坚持,但也有自己的无奈。
李好问见楚听莲扶着地面起身,便悄无声息地退开,心里琢磨着如何能再帮她一把,出出主意。
然而楚听莲离开了那间拜神的小房间,便脸色如常,若无其事,与楼内姐妹们轻松说笑,戏谑打量脸红红说不出话的叶小楼——仿佛她心中从没装过那么多事。
到了晚间,宣徽使仇从广先到了,他先带人清场,将倚云楼中尚未离开的其他客人都请了出去。
李好问等三人坐于二楼一间雅室中,屏息凝神,再加上有倚云楼的人帮着遮掩,便顺利将这一关过了。
随后马元贽到场。倚云楼内顿时热闹非凡,楼内所有的乐师、舞姬、厨子、小厮……全都被调动起来,围着马、仇这两位大宦官转。
李好问等三人藏在雅室内听外面的动静。李好问明显看得出叶小楼很紧张——这名诡务参军将双手握拳,握得很紧,连指节都发白了,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
不久,马元贽点了一名叫做冯娇的女郎“留沐”。
倚云楼中顿时乐声大作,楼内的男男女女纷纷向冯娘恭喜,又贺马元贽今日又做了冯娘子的“新郎”。倚云楼喜气洋溢,就像是真的在办喜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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