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本来目的便是到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大家伙儿的梦境里发现什么。
想到这里,李好问不再迟疑,一抬脚便迈进了眼前的梦境。
果然,眼前出现了一片极其空旷的夜色,而出现在这个梦境里的“主人公”,也绝不仅是一位。
李好问尝试在梦境中走了两步,手中立即复现出屈突宜的长明灯,随即退出梦境。
他摘下脸上戴着的伯奇面具,看了看躺倒在脚边呼呼大睡的人——这是个三十多岁、拥有一张刀疤脸的老哥。这人手上有很厚的茧子,右臂肌肉虬结,应当是一位很厉害的弓手。
李好问记住了对方的相貌,然后重新戴上伯奇面具,进入梦境。
进入梦境之后,李好问刚好看见那位刀疤脸老哥就站在自己面前,正仰着头。
李好问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前方,只见面前是一座高耸的雪山,山峰峥嵘。就在那雪山的背后,夜空中高悬着一轮皎白的明月。
皎白的月光为雪山在夜色中勾勒出轮廓,它如同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伫立于天地之间,俯瞰着世间万物。山峰上的积雪宛若细小的钻石,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泽,仿佛那道由璀璨繁星构成的天河此刻正悬挂在山间。
固然美不胜收,但多少也有点诡异。
李好问避开那道刀疤脸老哥的视线,一转身,便见到身边立着一个唐兵。
唐兵的服色与河西军明显不同,河西军算是当地武装,他们穿的军服多是当地豪族所捐,布料多是当地所产,染料也是沿河西走廊的贸易路线从西域送来的。
而唐军的服饰则是崔扬身上穿的那一套,甚至有点接近如今金吾卫的军服。
有张淮深的“提醒”在先,李好问预料到了可能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情景。
他伸手去触碰这唐兵的肩膀。
果然,那是冰封的,触手冰凉,那人一动不动,只是还保持着向上攀登的姿态,仿佛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
“兄弟……你是个好样的。”
李好问顿时记起了张武的描述,知道唐军数次西征,都有不少士兵像这样葬身雪原。大唐广阔的疆域与繁荣的贸易,是这些士兵拿命换来的。
但是很快,李好问和这名唐军士兵身边,又走出了好几个人,他们踏在齐膝深的积雪中,正呼吸粗重,奋力向上攀登。
李好问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张淮深,还有崔扬。他们正聚在一起,并肩向上。
李好问甚至还看见了曾三郎和他身边那几位很明显有些懵逼的金吾卫。
李好问低着头,掩盖他脸上戴着的伯奇面具,走到曾三郎身边,小声问:“你们为什么向上攀登?”
曾三郎大概本能地觉得李好问的身形有些熟悉,又似乎是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形,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告诉李好问:“我也不知道啊!每个人都在向上……”
李好问:感情是随大流啊!
曾三郎却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在找,在找什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李好问曾经听人说过集体潜意识,但若说这驻扎在骊山山脚的五千人,正都循着同样的潜意识,前往某一个地点,寻找某一件物事……那么这外来的曾三郎等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也被其他人的梦境感染了吗?
李好问想到这里,出于好心,想提醒老朋友一句:别仔细看旁人。
然而曾三郎已经凑到一名“冰冻”唐军身边,拍着对方的肩膀问了一句什么,随即吓得跳向后方,惊骇地大声道:“是梦,是梦!曾三郎,快醒来!”
李好问很想提醒他一句:老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梦啊!
一时间,周遭所有人都向曾三郎这方向看过来。
曾三郎吓得魂不附体。他似乎知道李好问是个救星,一闪身便钻到了李好问身后。
事情顿时更糟了——李好问戴着伯奇的面具。
李好问连忙从虚空中拖出屈突宜的长明灯,随即他眼前梦境开始淡化。
摘下面具,李好问回到了现实中的营地。他伸手拖出时间视野,找到曾三郎的位置,直接位移去曾三郎的身边,伸手轻拍这人的脸颊,心中暗道:醒醒,快醒醒啊!
然而曾三郎翻着白眼,最终嘟哝着什么,却醒不过来。
李好问心头一惊:难道这还是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当即在时间视野里找到叶小楼和秋宇,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时秋宇和叶小楼已经捉住了一个男人。叶小楼押着人,而秋宇手中拿着一个法器似的东西。
“李司丞,他已经全招了!”
叶小楼兴奋不已,仿佛这次的功劳全都是他一个人的。
而一向没有半点表情的秋宇,竟然也嘴角上扬,眼里流露出一点得意的笑意,似乎在说:“都妥了,你那边呢?”
李好问没机会向他们详细解释,只说:“现在的情况有些紧急。我必须再次入梦。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如果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还不醒来,那么秋郎中立即入宫去找李贺。”
这根本唤不醒的梦,可能只能交给李贺来解决了。
他只交代了这一句,立即戴上伯奇的面具,身影渐渐消失,再次进入这五千人共同做的梦里。
这时,李好问看见了张淮深曾经说起过的景象。
成千上万名冰冻的唐军已经被梦境中的人们抛在了身后。张淮深、崔扬、曾三郎……他们一行人已经攀到了雪山高处。明月的位置发生了变动,已不再在他们的头顶上,而是到了这群登山者的身后。
那是一盘巨大的银色圆盘——超级月亮。月中的阴影清晰可辨,却不是环形山,而是亭台楼阁。
空中似乎存在着神秘的波段,光线时不时发生扭曲,令月影出现形变,令李好问想起那夜他返回大中二年时在半空中看见的怪兽。
李好问一时间直觉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令他肌肉紧绷,心跳加速。
在那轮庞大明月与自己之间相隔的黑暗里,仿佛隐藏着某种不可说的存在,令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脑海中回荡着厄运降临的可怕预感,心脏像是被一把名为“恐惧”的利刃直接刺穿了似的。
但在他身边,人们的恐惧似乎因梦境而被“钝化”了。
五千名河西军木然迈着步子,沿着雪山陡峭的山坡奋力向上攀登。寒意凛冽的山坡上,他们呵出的白汽正在凝结成一片薄薄的雾。
李好问拼命抑制住心中的恐惧,仰头望向那雪山的山尖。
他深知秘密可能就藏在那里——也许这个秘密不能被揭开,这五千人便永远无法从这个艰辛跋涉的梦里醒过来。
于是,他也低下头,忽视来自身后夜空中的恐怖,就像身边的河西军一样,踩着山坡上厚实的积雪,哼哧哼哧地向上攀登。
渐渐地,李好问身边的河西军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视线凝聚于一处,每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一个终点。但不知为何,他们都身不由己,无法再向前半步。
只有戴着伯奇面具的李好问是自由的。
他依次越过丛林般伫立在身边的躯体,渐渐地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那里是雪山高处,接近山巅的位置,有一个一人高的黑洞。洞口就像是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李好问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他感受到莫名的吸引力与恐惧并存。
秘密就隐藏在那里——那个秘密,如同黑暗中闪烁的光辉,令他无法抗拒地向前迈步,可是强烈的恐惧却又同时攫住了他的心,似乎在告诉他前面是一道不归路。
在这两种割裂情绪的相互拉扯之中,李好问已然攀至了那洞口跟前。
他有种预感,洞里的东西,很可能只要他看一眼,就会陷入极度疯狂。但在此刻,李好问无法忍受好奇心的折磨,就像是当初穿越时义无反顾地越过了那道门似的,他向前迈出脚,能够在任何黑暗环境中拥有视觉的夜眼也一点点将视线抬起,看向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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