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奇怪地问,「你不一道吗?」
白雪岚说,「我把你保护在德国医院里,谢绝探访,如今年太太对我意见很大呢。我不进去了,就在车上等着你。你看了她无事,就快点出来,我带你回公馆吃晚饭。」
宣怀风说,「行。」
他进了年宅,穿过小花园,匆忙往宣代云的院子方向去,到了小院子门前,看见天井里密密地开了一花圃的一串红,很是鲜艳美丽,张妈却站在花圃旁,手里拿了一个葫芦瓢子,像是在浇水。
宣怀风看张妈还有闲心浇水,姐姐必定是无碍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走进院子来,叫了一声,「张妈。」
张妈一见是他,哎呦一声,就把葫芦瓢子放下了,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走过来说,「小少爷,你过来了。身体大好了?可把我悬心死了。」
说着,又转头往屋子里喜滋滋地喊,「小姐,小少爷过来了。」
宣怀风便朝着正房的门走过去,刚想叫一声姐姐,忽然宣代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冷冷地说,「张妈,你给我拦着。这样不把我看在眼里的弟弟,我不要见。」
宣怀风脚步一滞,回过头,尴尬地看着张妈。
张妈说,「小姐,小少爷总算来了,你何必呢?让他进去吧。」
宣代云冷笑道,「进来干什么?人家长大了,有主张了。我这个小地方,容不下这么大一尊自由平等的菩萨。你请他只管什么地方有年轻人的自由主张,便到哪里去。翅膀硬了,总要飞的,我这种老古板,何必妨碍人家的自由?」
宣怀风听了这些带气的讥讽,对着张妈,只能露出苦笑来。
张妈低声说,「小少爷,你还不知道她?嘴巴比谁都厉害,心肠比谁都软。不过,也怪不得她生气,你病才刚刚好一点,怎么就要去做丧事的人家呢?多晦气。小姐那么心疼你,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怨不得她生你的气。」
宣怀风无奈地问,「现在可怎么办?」
张妈朝他慈祥地一笑,又对着屋子里说,「小姐,你别生气了,怀着孩子的人,何苦和自己弟弟生气。小少爷是生病的人啊,你难道忍心让他站在这里受风吹吗?」
宣代云一从知道弟弟来了,早就艰难地挪着大肚子,移到窗边,用一根指头勾起一点窗帘,偷偷地往外看,嘴里却不肯放软话,只说,「又不是数九寒天,风能把他吹死?」
张妈说,「哎呦!小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说一个死字?这是要咒他吗?我可不帮你了。」
宣代云绷不住脸了,笑骂道,「许他把我气个半死,就不许我咒他吗?你们俩个才是一伙的。还站着干什么?进来罢。」
宣怀风赶紧走了进来,见到宣代云,走上去问,「姐姐,你还好吧?刚才在电话里,可把我吓坏了。」
宣代云本来还想骂这不听话的弟弟两句,无奈他病了大半个月,在医院里不得探望,着实想念的,又见宣怀风说话如此亲热,这教训人的态度,如何还端得起来。
再一打量弟弟,容色虽不错,脸颊却瘦了一圈,可见前阵子,是病得十分的可怜了。
如此一想,不免心疼得厉害,又想自己这个弟弟,很小就没了母亲。小时候可怜,也就罢了,怎么大了,还是多灾多病?可见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实在很不称职。
宣代云本来还想骂这不听话的弟弟两句,无奈他病了大半个月,在医院里不得探望,着实想念的,又见宣怀风说话如此亲热,这教训人的态度,如何还端得起来。
再一打量弟弟,容色虽不错,脸颊却瘦了一圈,可见前阵子,是病得十分的可怜了。
如此一想,不免心疼得厉害,又想自己这个弟弟,很小就没了母亲。小时候可怜,也就罢了,怎么大了,还是多灾多病?可见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实在很不称职。
不由一时感伤起来。
宣怀风看姐姐凝视着自己,不知不觉地,眼圈竟隐隐发红,吓了一跳,忙说,「姐姐,我知道错了,你生气,只管骂我。可不要自己伤心。」
宣代云也觉得自己这眼睛里忽如其来的热度,实在没有意思,便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对宣怀风招了招手,叫他在身边坐了。
在他消瘦的脸颊上摸了摸,又用手背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又把手放在他肩上,轻轻地抚了抚,关心地问,「你身上,究竟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宣怀风说,「没有。」
宣代云说,「医生有什么叮嘱没有?」
宣怀风说,「也就是饮食清淡一点。」
宣代云沉吟着点了点头,忽然又抬起头来,对着张妈说,「你倒清闲了?菜也不用做了?」
张妈拍拍额头,「哦!哦!我一看见小少爷回来,就高兴得晕了头了。我这就去厨房,做几样小少爷爱吃的菜。」
宣代云朝她背影,加了一句嘱咐,「不要太油荤的东西,清淡点。」
宣怀风想起白雪岚还在外头汽车上等着,说,「姐姐,我略坐坐就走,晚饭不在这里吃。」
宣代云斩钉截铁道,「这不行。自从你当了那劳什子副官,我要见你一面,就难如登天了。古人说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看你们那位总长的公馆,真比宫门还厉害。他是天皇老子吗?连你在我这里吃一顿饭,他也要管。」
宣怀风笑道,「不干总长的事。我是自己出门前,就想着回去吃晚饭的。」
宣代云哼了一声,说,「你倒会维护你这位上司。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身子不方便,就你住在医院里时,我就要亲自过去讨教讨教了。弟弟生了病,不许亲姐姐探望,这是什么道理?」
宣怀风十分地不想姐姐对爱人生出恶感,听见宣代云抱怨,只是笑着规规矩矩地听,把话题往别处引,看着宣代云的大肚子问,「我这小外甥出世的喜日子,什么时候发动?」
宣代云被问起这个,脸上顿时带了一丝羞涩的温柔,低头轻轻抚着涨起的肚皮,笑着说,「也差不多日子了。你姐夫请了一个日本产婆来,给她一些钱,要她在家里住着。万一有个动静,也好有懂得的人照应。」
一谈到快出生的小孩儿,孕妇的话自然就多起来,拉着宣怀风,唠唠叨叨说些家常,又拿出自己新做的小衣裳小袜子,来给宣怀风看。
宣怀风见姐姐这样高兴,不好再提晚饭的事,心里又悬挂白雪岚,趁着宣代云一个话缝,找借口走出屋里,正琢磨着传消息,恰好看见年家的听差年容过来,便朝他招一招手。
年容赶紧过来,因为这阵子都不见宣怀风的,便鞠了一躬来行礼,笑着问,「舅少爷,您有什么话?」
宣怀风从口袋里抽了一张五块钱,塞在他手里,低声说,「白总长在门外的林肯汽车里,你帮我走一趟,告诉他,我姐姐留我吃晚饭,实在无法辞。请他别等我了,先回去吧。」
年容见有五块钱赏钱,办的事又不难,是一件优差,脸上便显出愉快和殷勤来,爽快地应了一声,往大门外去。
向白雪岚转告了宣怀风的话,年容便回宅子里,刚进门,就迎面碰上年家另一个听差年贵。
这年贵仗着得年亮富的信任,在年宅是很说得上话的一个听差,他又向来不喜欢年容不听自己的指令,瞧见年荣从门外进来,就开口教训道,「年容,你又到外面逛街去了?白领着每个月的薪金,活也不干,这份差事还要不要?」
年容哪里肯买他的账,回嘴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逛街了,我刚刚办舅少爷的差事去了。再说,我这份差事要不要,也不是你说了算。你只做好你的活儿吧。」
说着,就擦着年贵身边,大模大样地过去了。
气得年贵在后面瞪眼,喃喃地骂,「别以为太太看重,就眼里没有人。小人得志,这样的猖狂……」
第35章
那些听差们的小事,主人们自然并不知晓。
如今宣代云在年宅中地位重要,连带着张妈水涨船高,在厨房里说话声也响亮,麻利地指挥着三四个厨工女仆准备菜碟子,打下手,忙得热热闹闹。
至于宣怀风爱吃的几道菜,她是亲自把手洗了几道,用心仔细做的。
宣怀风坐陪宣代云闲聊,说起白云飞,宣代云高兴地说,「白老板现在可真的是老板了,虽只开了十来天,我听说,生意很不错。他本就是个斯文人,做事仔细,凡经他手装裱的字画,客人们都夸好。还有一件,原来他竟是很懂得鉴赏字画的艺术家。为着这一层,更有客人仰慕他,愿意帮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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