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露昭说,「等你好了,都由着我吗?好,好,这可是你说的。」
他刚才开口,离宣怀风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却是抱着宣怀风,对着他耳朵说话。
宣怀风再昏沉,也听出不对来,陡然吃了一惊,身子僵住了,问,「是谁?」使劲一挣。
展露昭怕他从怀里滚下去,反而双臂一收,把他抱得更紧。
宣怀风又是几挣。
白雪岚眼眶欲裂,喝道,「住手!」
才扑到床边,宣怀风力气耗尽,无力地垂在展露昭臂间,如死过去一般。
白展二人一下子都吓怔了。
忽地听见死寂的房间里,宣怀风粗重喘气起来,扯风箱般艰难辛苦,喘不到几口,又大声咳嗽,脊背虾米似的弯起来。
唇瓣原本灰白灰白,却因咳而泛出一层叫人胆战心惊的艳红,身子一个劲打颤。
白雪岚心疼得伸手来接。
展露昭正要瞪眼,忽然听见姜御医在旁说,「病人弱极,万万别引他动气。」
再一低头,见自己病服的肩膀处,已沾了几星血沫子,颇感心惊,暗道,可不要真把他活活气死了。
只得把人交了出来。
白雪岚一把就宝贝似的抢到怀里。
姜御医拉着展露昭往外走,展露昭仍念念不舍,回首顾看。
白雪岚顾不上他们,搂着宣怀风低头轻唤,帮他擦嘴角边的血沫。
宣怀风刚刚一惊一挣一咳,有一阵的晕厥,听着白雪岚呼唤,悠悠醒转过来,挣扎着张眼看了看,细若蚊鸣地问,「刚刚……是谁?」
白雪岚说,「这里除了我,还能有谁?你刚刚忽然叫起来,吓了我一跳。」
宣怀风说,「我恍惚见到有别人,很凶恶。」
白雪岚柔声说,「你睡不安稳,魇着了。不要多想,安心睡吧。我不离你一步的。」
宣怀风伏在他胸口上,听着熟悉的心跳,眼前所见,皆影影绰绰,刚才的惊心动魄,竟是凭空一场虚惊,叹着说,「你何苦这样守着……」
白雪岚看他这样容易就被瞒过,知道他恍恍惚惚,精神不济,已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心痛得如刀绞一般。
不敢在宣怀风面前露出悲切,只微笑着轻轻抚他脸面。
宣怀风说不上几句,又支持不住了,声息渐弱。
在白雪岚爱抚下,把眼睛缓缓闭上,听话睡去。
第14章
展露昭出了病房,房外的宋壬等都打起精神来,对他行注目礼。
展露昭在病房里,瘾头被勾个十足,佳人未到手,五脏里火急火燎般,走到海关众人瞧不见的地方,便刹住步,回头对姜御医劈头就说,「到底怎么办?能治不能治?查特斯那洋鬼子,还说不碍事,我怎么看他是真的快不行了?老子有言在先,要是这下毒的花招不灵验,让这人害病死了,凡是沾着边的,老子一个个逮过来剥了皮,挂城门口!」
姜御医说,「军长放心,军长心坎上的人,谁敢胡来?这毒是老朽精心配的,服了之后,只吊着一口气,但只要喝了老朽独家配的汤药,保管药到病除。只我刚才探那人脉息,另有肺经受损的迹象,就算解了毒,必还要静养一段日子。」
展露昭见他说得颇有把握,稍稍心安,说,「那就全瞧你的了。汤药快点熬出来,不要拖延误事。」
姜御医说,「这个容易。老朽已把过脉,把现成的解药方子里再加两味润肺罢。」
把事情说定,展露昭想起刚才房中所见,那个蝴蝶型胎记勾魂夺魄,竟是烙在脑子里,一刻也忘不掉。
展露昭问,「这汤药要喝几次?那查看身体的事,是看一次就成,还是每天都要检查状况?」
姜御医是有履历的老人了,展露昭的意思,如何听不出来,便笑答道,「汤药要连喝一个月。为着谨慎,还是每日都请一请脉好,体表的症状也要留意。只能让军长辛苦些了。」
展露昭说,「什磨体表?哦,你说的就是看身体。那很好,不辛苦。我每天和你一同去,有什么状况,也要及早知道。哈,你果然会办事。我遂了意,少不了给你一份大谢礼。」
说完,便喜洋洋回他自己的病房里去。
宣怀抿知道他去了宣怀风那边去,心里大不自在,看见展露昭回来笑容满面,哼着小曲,更是怄气,但又不敢露在脸上,恐怕扫了展露昭的兴致,惹得展露昭不喜欢。
因此就闷闷地坐着。
展露昭在病床上翘腿仰面躺着,偏过头问,「喂,你坐在角落里干什么?丧魂落魄的。」
宣怀抿站起来,问,「你有什么事要我做?展司令说了,你病着,许多事我都不用管,全交到张副官手上。」
展露昭笑道,「现在知道,没了我,你什么玩意也不是了吧?看你整天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宣怀抿没好意思,说,「我什么时候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展露昭说,「当初你那个当司令的老子还没死,你想想自己尾巴翘多高,还叫老子背你走了十来里的路。」
宣怀抿说,「那是我出门玩拐了脚,又找不到车子。再说,又不是我叫你背的,不是你自己说要背的吗?如今倒变成我的罪证。哼,你也记得当初吗?你当护兵时,我是司令公子,待你又如何?我可没给你说过一句重话。」
展露昭说,「老实交代,你那时候就看中老子了,琢磨着怎么爬老子的床,是不是?」
宣怀抿回忆起从前,果然那时节,就对展露昭有些垂涎的,倒忍不住笑了,绷着的黑脸刹那成了一朵白皙的花。
展露昭说,「看,承认了吧。老子肯要你就不错了,还整日的给老子摆脸色。过来。」
宣怀抿问,「过来做什么?」
展露昭嘿道,「你个小浪货,这会子倒会装。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哆嗦什么?」
宣怀抿果然过去了,乖乖脱了衣裤,爬到床上。
不一会,便被展露昭揉搓得浑身发软,鼻子里嘤嘤哼哼。
忽然感到后腰上感觉怪怪的,宣怀抿扭着脖子往后看,断断续续问,「你手上拿的什么?做这种事……你拿支钢笔……做什么?」
展露昭说,「少废话。老子就喜欢这调调,小贱货,别可着劲摇屁股,老子还没画好。」
左比右比,在宣怀抿后腰上,歪歪扭扭画了个蝴蝶。
审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把钢笔随手一丢,握着洁白细韧的腰肢,大加鞭挞起来。
※※※
三楼这边,便有穿着广东军服色的一个大汉,捧着热汤药过来,指明是绐宣怀风的。
宋壬想着宣副官现在是病得只剩半条命,广东军送来的东西能不能吃,还是值得商榷的问题。如此大事,自己不能径直接了。
于是到病房里把白雪岚请出来。
白雪岚听见送了汤药过来,急忙出了房,先亲手接过来,仔细一看,色泽浓黑如墨,低头嗅嗅,刺鼻的一股中药味。
白雪岚问,「这是刚熬好送来的?方子呢?」
广东军的人说,「姜御医亲自守着炉子,看着熬好了,才叫我送过来。方子?我知道什么方子?你自个问姜御医去。不过我看,他未必告诉你。」
宋壬插嘴问,「怎么未必告诉?」
那广东兵说,「人家的祖传秘方,靠着它吃饭的,怎么告许外人?」
宋壬看他态度很跋扈,有些着恼,对白雪岚说,「总长,这汤药不明不白,里头放着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说清楚,这东西不能让宣副官进嘴。不然有个意外,又怎么办?」
广东兵冷笑道,「我只负责送药,管你们爱喝不喝。不要,我拿回去。」
说着便伸手要从白雪岚手里夺碗。
白雪岚自然是不肯给的,单手端着碗,伶俐地侧身闪过,转头就进了病房。
广东兵不敢追进去,在门口嚷着奚落,「说不能进嘴,瞧瞧,还不是宝贝一样端了进去。我们姜御医肯出手,算你们海关的人有造化,遇着活神仙了。只可别以后狗咬吕洞宾,恩将仇报,记得今日罢。」
宋壬和一众兄弟守在走廊上,横眉冷对,心想这汤药有用就罢了,如果没用,非揍死这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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