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单方面接受付出这件事带来的压力,江若感同身受,而且安何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了反驳的余地。
江若只得提醒:“那你可别陷进去。”
“怎么会。”安何看起来很清醒,“交易而已,不是你说的嘛,情啊爱的都是身外之物,哪有钱来得重要。”
这话莫名刺了江若一下。
实际上在这方面,单论切身经验,安何懂的要比他多得多。
良久,江若闷声道:“那这房子怎么办?就剩我一个人了。”
安何又笑了:“我会经常回来的呀。”说着指向阳台,“你那些花花草草,还不都是因为我,才活得好好的。”
听得江若大翻白眼:“那你把它们带走,和你的孟哥哥一块儿养去。”
到底没全带走,留了几盆在原地。
把人送走的时候,江若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姓孟的,见他揽着安何的肩,体贴地为他打开车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几分。
回到屋里,江若先给花草浇水,再到厨房烧一锅水,放挂面下锅。
煮的时候频频走神,沸水溢锅两次,捞出来的面软得用筷子都能轻易夹断。
吃两口就不想吃了,江若放下筷子,坐在餐桌上撑着下巴继续发呆。
好像能理解那些刚拍完一部戏就无缝衔接下一部的演员,习惯忙碌和习惯被需要一样,都是染上就很难戒掉的一种病。
拿出手机翻了翻小沈整理的日程表,杂志拍摄在下周,也就是说之后的五天,江若都无事可做。
未免难熬了点。手指一点退出日程表,点开手机通讯录。
没几个号码,他习惯先拉到最下面,从下往上翻,因此很快出现一个号码,以“席与风”三个字命名。
拇指悬在上方几秒,到底没按下去。
杀青前一天他就给席与风发过一条意在通知的消息,对方只回个“嗯”字,江若便当他忙,懒得揣摩“圣意”。
反正他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来找自己。
再往上翻,看到宋诗韵的号码,江若稍稍犹豫,按下拨号键。
次日下午,江若依约来到离星回舞团很近的一家餐厅,刚走进去,就看见宋诗韵在靠窗口的位置冲他招手:“江若,这里!”
江若走过去,才发现桌上除了几个舞团的熟面孔,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宋诗韵拉他在身边的座位坐下,向他介绍:“这是芳华剧团的团长,这是副团,最近他们在筹备一出歌舞剧,正缺个男舞蹈演员,我就推荐了你。”
面对陌生人投来的打量视线,江若笑着冲他们颔首,当作打招呼。
这顿饭吃得算不上愉快。江若离开舞蹈圈两年之久,他们讨论的圈内动向,他根本插不上嘴。
宋诗韵瞧出他的不自在,几度把话题往他身上引:“我们江若现在厉害了,刚从一个大剧组杀青出来,回头剧播了,还能给咱们的歌舞剧带一波热度。”
江若摆手称不敢当,就是个男二,演得也不好。芳华剧团的团长笑说:“江老师谦虚了,我们这行算小众,要想走进大众视野,还是要靠你们这些主流演员带一带。”
客套话你来我往说了一箩筐,中途大家都有些乏,纷纷离席出去透气。
江若也站起来,请路过的服务生指了洗手间的方向,便往那边走。
由于地理位置偏,即便周末这家餐厅的客人也寥寥无几。因此哪怕隔着拐角和不短的一段距离,也足够江若听清,那位很客气的团长和一位曾经的熟人之间的对话。
“真要让他参与您的剧?”
“我只答应宋老师考虑考虑。”
“那确实得好好考虑。”
“怎么,我听说这个江若曾经是你们舞团的顶梁柱,实力应该不错?”
“谁知道呢,他都两年多没登台了。虽说是舞蹈学院高才生,可中途辍学也能算?”
“辍学?”
“是啊,因为违法乱纪,还蹲过局子呢。”
“有这种事?”
“不止,他私生活也乱着呢,当年和我们老团长的儿子纠缠不清……唉,说来话长,反正后来被抓也跟这事有关,您要是真用他,可得当心被人扒出来,给你们剧团抹黑。”
…………
两人聊着,打算去外面抽两根。
待脚步声远离,江若转身,发现宋诗韵正站在他身后不到两米处,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回去的公交车上,江若收到几条宋诗韵发来的消息。
无非走前当面说过的那些,“不知道那人会把这事说出去”“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往心里去”之类,末了还承诺江若,会再推荐他去别的剧团。
江若发了会儿呆,捧起手机回复:不用了,谢谢宋姐。
他这次约宋诗韵,本就只想问问她排练厅有没有空闲时段,他想付租金去那边练舞。
他也知道宋诗韵是出于好心,没想会弄巧成拙。这事怪不了任何人,但是他心里不痛快,强颜欢笑都做不到,只好借故离开。
晚高峰时段,公交车在车流中左挤右晃,好不容易走完一段路,又被前方的红灯堵在站台前。
江若偏头看向窗外,马路那头有一幢平地而起的高耸建筑,四面露台的玻璃围栏在城市闪烁的霓虹灯之上,反射着溢彩流光。
约莫一刻钟后,“嘀”的一声,做工扎实的双开门在面前打开。
江若走进去两步才想起没换鞋,又折回玄关,顺便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
顶灯大亮,一室空旷。
想着自己不回出租屋就是嫌那里没人,结果到了这儿更冷清,江若不由得自嘲一笑。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江若拆了双无纺布拖鞋,趿上走了进去。
智能锁密码是收到协议那天席与风一并给他的,门卫那边也早已录入了江若的个人信息。当时江若还觉得多此一举,问席与风是不是想金屋藏娇,席与风回答:“按规矩,应该给你安排个住处。”
这口气,第一次养情人似的。
上回屋主在没看仔细,这回江若便敞开了逛,从卧室到厨房再到他喜欢极了的阳台,除了关着门的书房,他都走了一遍。
最后停在露天泳池旁,盯着泛着波光清凌凌的水看了会儿,江若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席与风回来的时候,江若已经从水里出来。
这房子的门锁和他的个人账号关联,但凡他以外的人开门,都会向他手机推送提示。所以早在一个小时前,他就知道江若来了。
厅里的顶灯开着,阳台却没亮灯。从玄关看过去,一抹清瘦的身影立在泳池旁,湿答答的白T贴在身上,长裤也是湿的,脚下一摊水。
竟是没脱衣服就下去了。
此刻他就这样站着,面朝高空的寂静黑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忽然蹲下,又站起来,顺势一个打着圈的左右拧胯,紧接着两肩绕环,腰肢扭动,整具身体像波浪线一样曲伸摆振。
随性悠闲的一串动作,和之前看到过的那两场完全不同。应该属于爵士舞,《莺飞》的男二谢方圆后来改跳的舞种。
一个当下女性跳得多的舞种,江若跳起来丝毫没有违和感,通过柔韧和力量的结合散发出来的除却慵懒,还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不由自主地,席与风走上前,站在推拉门旁,隔着一扇玻璃接着看。
没看多久就被发现了。
一个甩头的动作让江若视线转向,瞧见人影他先是一惊,待看清面孔确认来人身份,大松一口气。
甚至笑了出来:“你们有钱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席与风便拉开门,走上前。
江若笑得更明显:“好了好了有声音,是我刚才没听到。”
他晃晃脑袋甩掉头发上的水,扭身去拿泳池边堆放的浴巾。刚摸到一块抖开,还没来得及披上,回身时便察觉一道黑影压过来。
身后是一张石桌,忽然靠近的人让江若下意识后退,手向后撑在桌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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