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主屋位于枫城南面,依山傍水,闹中取静的地方。
车沿着平坦的水泥路一直开到半山腰,五米高的雕花铁门向两边打开,门口的守卫立在一旁,鞠躬后目送商务车继续上行。
从此处到屋前还有一段距离,席与风歪靠在座椅上休憩,老刘出声说到了的时候,他睁开眼,车窗框着一片苍茫绿色,倒显出几分春意。
下车,进屋,席家的早餐刚端上桌,保姆方姨见到席与风,脸上立刻露了笑:“大少爷回来了,正好赶上吃饭。先坐,我去给你弄个蔬菜三明治。”
方姨在席家干了近三十年,看着席与风长大,自是知道他吃不惯馒头包子这些碳水重的。
坐在桌边的萧茵“欸”了一声,方姨急着回厨房没听见,萧茵脸色不豫地叫来管家,让他去厨房让方姨炸两根油条,席望尘爱吃。
说话的工夫,就见席成礼从楼上下来,后面跟着哈欠连天的席望尘。
席家早餐一向晚,萧茵母子进门后尤甚。席成礼倒也不一味地惯着,逐级而下的时候扭头训斥道:“明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会议,昨晚还喝酒?”
“昨天不是周末嘛。”席望尘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又碰到大哥,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待走到餐厅看见已经在用餐的席与风,席望尘顿时清醒:“哥你昨天不是……”
没蠢到把昨晚的所作所为说给父亲听的地步,席望尘话锋一转,险些闪了舌头:“看你昨天那个喝法,我还以为你就睡在锦苑了呢。”
听了这话,萧茵嘴角一扬,接腔道:“别胡说,你大哥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锦苑是什么地方?枫城臭名远扬的销金窟,饶是席成礼自己就常去,也耻于接受自己的儿子成天往那儿跑。
席望尘哪听得懂萧茵下的套,直愣愣地交代:“大哥就是去了呀,我是听说他在那儿才去的,刚好让我在停车场门口把他堵到,可巧了。”
“你哥那是去应酬。”席成礼说。
席望尘嘴快道:“应什么酬啊,房间都开好了,还唬我说要回去睡觉,被我一叫就返场,喝得比我还多。”
萧茵的笑容多一分,席成礼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望向席与风,见他神色如常,亦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失望之余,席成礼却没说重话,只提醒:“一个人少去那种地方,常混迹于那边的多是些心怀鬼胎的,当心被缠上。”
席与风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这事就算过去了。萧茵显然对席成礼的轻描淡写十分不满,几次三番把话题引回席与风身上未果,转而说起了公司的事。
“和荣盛那个项目,小风是不是舍不得撒手?昨天我去公司想把企划书拿给望尘看看,也没——”
“着什么急,项目就在那儿,能跑了不成?”席成礼打断萧茵的话,转头面向席与风,许是因为于心有愧,语气都软了几分,“我知道你在这个项目上投入很多心血,可是说好了给你弟弟一个锻炼的机会——”
席与风也没等席成礼把话说完,态度不咸不淡:“等下去公司,就让项目经理上交企划书。”
因着得逞,后半段萧茵没再在餐桌上发难。
席与风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三明治就起身离席,方姨跟他到门口,唯恐他没吃饱似的又打包了些小菜。
“这些年你回家的次数越发少了。”方姨叹着气,“每次还没坐多久就要走。”
席与风说:“工作忙。”
方姨劝道:“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把身体累垮了,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啊,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夫人”二字,席与风抿唇,垂眼看向摞得整齐的玻璃碗,到底接了过来。
刚要上车,席望尘从屋里追出来,问:“昨晚我去你房间敲门没人应,服务生说你带了个人进去?”
席与风:“嗯。”
“嗐,早说嘛,搞了半天原来是我临时找来的几个小男孩你看不上。”说着席望尘压低声音,“放心吧大哥,这事我绝对不会告诉父亲。原来你之前包养那个女明星是为了掩人耳目,嗐早知道我就……”
席与风扯了下嘴角,稍纵即逝的讥诮,对这母子俩的小伎俩心知肚明。不欲多逗留,他打开后座车门便钻进车里。
席望尘还有话想问,趴在车窗口喋喋不休:“是谁啊?锦苑的服务生吗?”
席与风不理他也不气,看一眼驾驶座那边,凑近了小声道:“怎么样,那药效果不错吧?我费了好大劲才弄到手。”
本想邀功,却被席与风投过来的森寒视线吓得一噎,席望尘讷讷地问:“大哥你不会生气了吧?”
“怎么会。”语气却是轻松的,席与风似笑非笑,“只是这东西既然这么难弄,下回还是留给自己,别浪费了。”
一小时后,抵达公司的席与风先召集各部门经理开了个短会,随后叫来助理施明煦,安排项目转交事宜。
换领导人并非小事,项目易手后,之前敲定的方案极有可能被推翻,经理位置都可能易主。而且造成经济损失事小,动摇团队信心事大,席与风预备给项目核心人员批大假,发奖金,不能让辛苦熬夜的员工寒了心。
末了才得空交代施明煦:“下回席望尘再找我,不要轻易透露我的行踪。”
施明煦这回没多问,只点头说知道了。
对于这个姨母家的表弟,席与风有心扶植。一方面他毕业后在华尔街投行干过两年,投资眼光和抗压能力兼备;另一方面,按照目前的局势,席与风最需要的就是不会背叛他的自己人。
忙完已是正午,在电梯上席与风拨电话给孟潮,轿厢抵达一楼时正好接通,电梯门向两边打开的瞬间,听见孟潮的声音从两个方向传来。
“席总披星戴月,日理万机,”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孟潮握着手机笑说,“想见席总一面可真不容易。”
正值饭点,孟潮提前在附近的餐厅订了包间。
进到里面,席与风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摸口袋掏烟,另一只手转动砂轮,接着是一阵烟草燃烧的轻响。
“这是憋了多久?”孟潮又笑,“抽烟不是浪荡子标配吗,你尽可以在公共场合放开了抽。”
席与风回了句“没憋”,薄雾自唇边缓缓逸出,他抬手按太阳穴,疲劳地合眼。
显然是累了,昨天被席望尘搞那么一出,还要起大早回家演戏,孟潮不禁摇头叹息:“这又是何苦,扮猪吃老虎先把自己名声搞臭了,外面可都在传你一晚上要玩三个。”
席与风哼笑一声:“三个?”
“怎么,你还嫌少?”
“嗯,十个也行。”
“……”孟潮无语片刻,酝酿之后提议道,“依我看,不如让我妹妹早点和你——”
没等说完,便被席与风打断:“你疯了?”
他下巴微抬,烟夹在指间:“这种时候把人往火坑里推,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我们家到底能帮你几分,反正商业联姻,婚后你俩个体自由,各玩各的,我妹也没意见。”
面对友人的好意,席与风毫无所动似的:“不必了。真想帮我,离我越远越好。”
这种时候,情分无异于利刃,捅伤对方,更有可能波及自己。
席与风向来理智,因此他面对任何事情,哪怕是旁人眼中的危机,都能游刃有余,从容应对。
到底相交多年,深知对方脾性,后半段孟潮没再提要帮忙的事。
就是没忍住,聊完公事后又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昨晚种种:“话说你今天这么累,看来席望尘给你送的人质量不错?”
“不是他送的人。”席与风说。
“敢情你躲开了?那就好,不然少不得给那边送把柄。”孟潮笑盈盈,胆子也大了些,“所以后来跟你共度一夜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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