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会暴露弱点,原来他并不是无所不能。
心脏软到连对面的静默都不忍心打断,继而等到席与风找回思绪,再度开口。
“你不是玩物,我也不是救世主。爱不是自以为是的给予,更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提到那个字,顿了顿,席与风问:“你说喜欢隐晦的表白,寄过去的酒,看到了吗?”
江若下意识摇头,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不由失笑。
然后,在席与风看不到的地方,又偷偷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想看?
拿到那瓶酒的当天,江若就失眠到半夜,不得不爬起来,把那酒瓶拿到灯光下,分辨刻在瓶底的诗句。
幸好这首西语诗江若也曾读过,觉得熟悉,循着印象上网查阅,果不其然是那首——
Te voy a dar mi soledad,
mi oscuridad, mi corazón está con hambre;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He intentado utilizar la confusión, el peligro, no le sorprenderá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然而那头的席与风确实看不到,因此默认江若还是不肯碰那瓶酒。
索性亲口说:“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所有让人失控的都是危险因素,按照商人的惯性思维,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危险因素排除。可是我不想,如果你就是我的危险因素,我愿意为你失控。”
“如果我的失控曾经伤害到你,那并非我的本意。”
“江若……别恨我。”
时光倒转,回到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破碎的开端。
似乎正是从那时的某一刻起,江若让他多喊几声自己的名字之后,几乎每句话的开头,席与风都会带上他的名。
好不容易把电话打通,只喊一次怎么够?
于是紧接着,席与风说:“江若,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会为你一再、一再的失控……这至少能证明,我在你面前,同样没有秘密。”
“江若……”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诗是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原版是用英文写的,为了和小江的表白对应找了西语版。
第59章 “叫我什么?”
虽然声音沉稳,但时而错拍的呼吸,昭示着席与风的内心并不平静。
而江若心脏仿佛还遗落在阒黑的悲凉里,因此听到这真挚的告白,不禁有一种在经历某种煎熬的错觉。
可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这止不住的战栗,他甘之如饴。
进而迫切地想见到电话那头的人。江若正要开口,在听筒里听见航班信息播报的背景音,忙问:“你……你在哪里?”
没等问完,耳边忽然没了声音。
放下手机一看,通话已然挂断。再打过去,无人接听。
握着手机在酒店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江若扑倒跳到床上躺下,没到两分钟鲤鱼打挺坐起来,继续打。
还是没人接。
刚刚才把席与风搞懂的江若,又开始不懂了。
甚至想打开百度搜索——表白完就挂电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报复我一开始没接他电话吗?可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江若纠结得磨后槽牙,点开微信界面再确认一眼。
最近的一次语音通话结束在三分钟前,通话时长十五分零八秒。
也不是在做梦。
难不成是因为超时了,觉得占了便宜,所以不好意思?
等到收拾停当坐上前往电影节的车,江若才从小沈那里得知昨天颁奖礼现场外有名艺人被群众扔了鸡蛋。
现场的娱记们很快把消息发到网上,起初为了买关子故意隐去那名艺人的姓名,一时猜测四起,当晚所有拿奖的艺人无一幸免,都被提及。
其中“黑脸”走人的最佳男配角江若,成了重点怀疑对象。江若后来细翻朋友们发来的消息,发现其中确有几个问被砸鸡蛋的是不是他。
江若恍然:“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席与风那么着急给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事。
心又软了几分,像被烤化的棉花糖。可还是联系不上人,江若着急,让小沈给施助打个电话,问问席与风这会儿是否在忙。
施助接了,答说:“席总今天没来公司。”
江若忍不住凑到话筒前:“他去哪儿了?”
“海市,昨晚连夜走的,说临时有事。”
江若一愣。
又打给方姨。方姨说席与风昨天就没回来,只在下飞机后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在外地,并告诉她手机快没电了,联系不上的话不要担心。
“也不知道什么事走得那么急。”方姨在电话里叹气,“连个充电器都没空回来拿。”
江若也叹气,心说要是能知道他在哪儿,我现在立刻把充电宝给他送过去。
想到在语音通话里听到的航班播报,江若眉头皱得更紧。
——他不会飞到海市,在机场打完电话,又飞回枫城去了吧?
——不,不应该。席与风那么冷静一男的,做不出这种冲动的事。
还是着急。
江若伸长脖子朝前看,远远看见场馆的圆顶,尝试问小沈:“你说我能不能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庄导请个假?”
“为什么要请假?”
“反正就是个跟看片会差不多的场合,少我一个也不少……”
小沈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是电影的男主角?”
“……”
江若泄气地坐回去,退而求其次地说:“那帮我改签一下机票,要电影节之后最快飞枫城的航班。”
同一时间的枫城,从海市来的航班落地,席与风下飞机后,先在机场休息室眯了一会儿,然后直奔公司。
昨晚看到新闻后他就给江若拨了电话,连着两通没被接听,他方向盘一打,直接开车往机场去。
走得匆忙,席与风除了人、手机、身份证,什么都没带。
到海市才发现手机快没电了,临时找地方充电怕来不及,便按照事情的主次顺序先给江若打电话,确认江若没事才安心。
回过头来想,席与风都觉得这种行为堪称莽撞,一时脑热贸然冲过去,极有可能给江若增添负担。
至于那“五分钟”,或许也是冲动的结果。
先前在孟家,席与风就对孟潮坚决的态度有所触动,后来在电话里听见江若充满抗拒的语气,不由得想到那天在他新家楼下看见他对朋友笑那样开怀,面对自己时却态度冷漠,一个眼神都欠奉。
这感觉好比涨潮,看着海水一浪比一浪近,生存空间被一寸一寸挤压,临到头猛一个大浪过来,顿时将他逼到了不得不自救的境地。
他怕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
所以哪怕希望渺茫,哪怕时机并不合适,席与风还是开了口。
用最简单朴实的语言,毫无技巧地把江若先前问过的那些、可能想知道的那些,一股脑全都说给他听。
也正是因为没有面对面,席与风才有和盘托出的勇气。
中途一度不确定电话那头的人还在不在,稍作停顿,听到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席与风才定神继续。
也万分庆幸,是在说完最重要的那句话之后,手机才自动关机。
连上车载充电器,停在某个红灯前,手机开机,席与风拿起来看一眼。
原来早就超过了五分钟。江若一直没喊停。
看到后来江若连续打过来的几个语音通话,席与风踌躇片刻,打字回复:刚才没电了。
便放下手机。
并非不想回电话,也从施明煦处得知江若找过他,只是考虑到这个时间江若应该在参加电影节,不便打扰。
除此之外,席与风承认,他是有意拖延。
他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真正的掏光底牌,把选择权交到江若手中。
因而有一种等待审判般的无力感,畏惧远大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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