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和这位人气小生的交流仅在于戏内,以及上回摔倒站不起来时被他扶过一把,因此拿不准他此举的目的。
屋里众人也都看着他,弄得陈沐新面露尴尬,把啤酒放下,挠了挠头:“你们这里还有空位吗?我也想学打牌。”
“赌场”来了新面孔,作为组织者,江若亲自下场接待。
本以为陈沐新说不会打牌是在谦虚,没想上了桌,他摸一张牌就问江若应该放哪儿,弄得江若都没办法好好打牌,喊了跟组编剧顶他的位置,一门心思坐在陈沐新身后教他。
这桌另外两个是导演和女主卫楚琳,见陈沐新当真一点不会打,导演笑说:“前阵子还跟你父亲通电话,他让我别把你教坏,我那边答应着,这边就跟你一块儿打牌,你说说,让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
陈沐新的父母都是演员,且跟导演多次合作交情不浅,圈内众人皆知。
“这也不算学坏。”陈沐新平日里都喊导演“叔叔”,和他关系自然不差,“要是我爸再问起来,就说是为了融入集体。毕竟比起学坏,他们更担心我不合群。”
由于来自演艺世家,本身知名度和演技都有保障,陈沐新在剧组的地位天然比其他演员高一等。先前他给江若的感觉就是在演戏方面很有经验的小孩,平时也不跟大家说话,除了拍戏就是窝在休息室里不出来,很符合他出淤泥而不染的正派人设。
也因此听到这番“学坏”和“合群”之间的比较,江若没忍住笑出声。
陈沐新扭头看他,表情罕见地几分局促:“江哥,你也笑我。”
说起来陈沐新虽然是老戏骨,却比江若还小一岁。想到先前初次听陈沐新改口叫他“哥”时的震惊,江若推他的肩让他转回去:“你好好学,别给我丢脸,我就不笑你。”
陈沐新“嗯”了声,转过去继续苦大仇深地盯手中的牌,像在思考这花型代表什么,应该放在哪里。
之后好一阵子,陈沐新场场都来。
少数时候江若和他一起打,多数时候还是只能坐在他身旁“指点江山”。
某天,和他们坐一桌的女一卫楚琳突然发话:“小陈我看你平时背台词嗖嗖快,怎么麻将规则到现在都记不全?”
话是对陈沐新说的,江若却打了个激灵。
后来即便陈沐新说麻将和台词不一样,他不擅长这些牌类游戏,江若也没再坐在他旁边过,而是到处跑,哪张桌缺人他就去哪儿。
也有避不开的时候,比如这天,江若刚坐下,陈沐新就拖了张椅子过来,说昨天又一输到底,要向他学经验。
还递给江若一瓶冰饮料,江若常喝的那种,连小沈都没注意到他只喝这个牌子这种口味。
江若没接那饮料,正要故技重施起身开溜,忽然听见坐在对面的卫楚琳笑了一声:“跟谁学不一样?小江昨天还输给我了呢。”
趁陈沐新没反应过来,江若如蒙大赦般把他往卫楚琳跟前推:“对对对,跟卫姐学也是一样的。”
陈沐新人坐下了,视线还落在江若身上:“可是——”
卫楚琳适时插嘴:“话说小江你这一手牌技,不会是跟锦苑的那帮公子哥学的吧?”
江若一愣。
手里捻一张牌,卫楚琳偏过头冲他挤眼睛:“我可听说了,席总经常带你往那儿去。”
散场已是半夜。
江若特地落在最后,等人都散了,才去到拍摄场地旁的小路,敲开卫楚琳的保姆车。
卫楚琳在车里卸妆,没等江若道明来意,就开口道:“如果是来骂我的,那慢走不送。”
江若说:“我是来谢您——”
“那也大可不必。”卫楚琳说,“陈沐新太单纯,不掺和圈子里那些腌臜事,也从不把人往坏处想,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为。”
一番话说得江若无地自容,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我起初不知道他对我……而且我也没想和他……”
“最好是没有。”
卫楚琳放下手中的卸妆湿巾,视线从镜面转到江若身上,一种“真不懂他看上你什么”的不屑。
“希望你知道,你和他不是一路人,就算以后你捞够了从良了,也远远配不上他。”
后来江若从林晓那里得知,卫楚琳是陈沐新的表姐,只是两家人低调,没有对外宣扬过此事,因此粉丝看客们多不知情。
半个月后江若的戏份拍摄结束,回程的路上,从包里翻出陈沐新硬塞给他的杀青贺礼——一只跳舞的小人偶,犯愁该如何处理。
不过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充裕,老刘开车载着他回到市区,在一幢江若曾进去过的写字楼下停驻,等了约莫五分钟,后座左边车门打开,一身西装的席与风坐了上来。
一个月不见,他还是老样子,上车先扯松领带,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掩盖满目疲惫。
让江若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眼皮上,说:“再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回到那套大平层,席与风才缓过劲,问江若这阵子拍戏是否顺利。
“不是每天都有给你发微信吗?”江若忍不住翻白眼,“我就知道你没看。”
接过江若递来的水杯,席与风说:“看了。”
“那你不回?”
“没时间。”
“不知道是谁,一旷工就是三天。”
席与风笑一声:“要不是那三天旷工,也不至于那么忙。”
江若抿唇,立马没了脾气。
晚饭后,江若推着席与风的肩,催他去休息,却被席与风反身拉住手腕,带到靠东边的房间里。
印象中这里原先也是客房,衣柜床铺一应俱全,几个月不见竟然大变样,家具家电都撤了个干净,欧式复古墙纸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锃亮的镜面,以及贴墙的一排木质扶手。
地板也换了新,踩上去微微发软,是塑胶材质,目的是防滑减震,常用在舞蹈室。
江若愣神的工夫,席与风已经将他牵到房间的正中:“这已经是最大的房间了,虽然做舞蹈室还是小了点。”
听到“小”字,江若才有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
小时候他待过的舞蹈室也不过就这一半大,后来进入舞蹈学院,还得提前预约,挤破头才有机会抢到一间舞蹈室。
并且只是某个时间段的使用权,舞室并不属于他。
而他现在待着的这个房间,是为他创造,为他存在的,他可以在这里尽情跳舞,不用担心抢不到,也不用担心到时间会熄灯打烊。
举目四顾,镜子里映着一张蒙然呆滞的面孔。
此刻江若才有实感——席与风送了他一间舞蹈室,帮他实现了延续十多个生日的愿望。
夜晚,在新舞蹈室里跳完一支舞的江若,抱着他唯一的观众,吻得忘乎所以,如火如荼。
累了趴在席与风肩上喘气,听见席与风问是否满意这个迟到的生日礼物,江若又怔住,半晌才开口:“那那条脚链……”
席与风语气平淡:“谁说生日礼物只能送一件?”
“那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一间舞室?”
“猜的。”
“我不信。”
太久没有这样尽情地跳舞,江若兴奋得脸都红了,因此说着与耍赖无异的话,落在席与风眼里,就有一种别样的娇憨鲜活。
他抬手,摸上江若的眼角,指腹拂过颤动的眼睫。
“因为在发光。”席与风说。
江若没听懂:“什么发光?”
“和上次看别人跳舞的时候一样,眼睛里有光。”
从天黑到天蒙蒙亮,说不清做了多少次,在床上,在窗前,在泳池旁,甚至在舞蹈室。
到最后,江若有一种濒临溺毙的错觉,身体不断下沉,又在即将触底时被一双手捞起,再抛到云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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