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这沙丘的边缘,以及门最可能存在的地方。
越是觉得挖不到,越不死心地想要动用一切方法。
从早上到晚上,期间被炽热灯光照得汗透后背,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场内一个人作困兽之斗,场外其他人也看得心惊。
“到底有没有埋啊……我都想帮他找找了。”
“导演打算这样拍几天?再来几天人得疯了吧??”
“听说这白沙可贵了,因为要追求泛光度之类的,还拿机器成吨的打磨过!”
颜电在场外站的腿痛,时刻关注着苏沉的状态。
五个小时下来,看得着实赞叹。
她有个秘密,没有跟任何人说。
在纯白沙丘正式采用之前,她雇了几个年龄不等的演员,让他们签了保密协议之后演一遍这场戏,要求和苏沉完全一样。
这么做单纯时预先采样,看看同一场戏能有什么样的不同的情绪状态,如果有好的,也可以录下来给苏沉参考。
可她雇的四个演员,最高记录只到四个小时。
全神贯注的表演状态,在二十到三十分钟以后就开始涣散了。
有时候艺术和体力活没有区别,在考验体能的时候还考验着心智稳定程度。
她在雇佣的情况下,放四个人在沙丘里滞留四个小时以上,情绪不稳定的占大多数。
有人试图要些工具转移注意力,有人直接要求提前收工,工钱爱给不给。
此时此刻,颜电看到的苏沉,却仍然留在角色里,继续完成他自己的探索。
这样的执著和纯粹,有大半要得益于第一位老导演对他的磨砺。
如果苏沉遇到开蒙人是任何一位浮躁功利的老师,他都不会蜕变成如今的样子。
颜电正出神想着,被葛导演突然拍了下肩。
“坏了,”他附耳道:“沉沉好像找对地方了。”
“怎么会?”她难以置信:“不是埋在两三米的地方?那么深怎么能……”
“找到了。”远处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导演,我今天是不是能下班了?”
颜电再抬头,看见那扇门平放在沙丘深处,此刻已经被完整打开。
她像是常识被挑战了一样,翻过围栏去看他是怎么做到的。
葛导演看得直摸脑门,连连感叹。
“了不得啊,我这得夸他运气好还是脑子好?”
苏沉挑了一个角落,先是挖了一个小坑,然后凭腿力和背里进行大面积的推卸,把坑面不断加深。
他用手的时间相对很少,更多时候是靠着巧力把坑面不断推宽推深,就像是整个人睡在沙丘一角那样。
整个过程都出乎意料,更没人会想到他会去真找。
——总时长五小时零十四分钟,有头有尾,胜利收工。
颜电冲到监控屏那看完快进的影响,高兴地把一轮圈的人都猛亲一口。
“跟道具组说,不用找珠子了!”
“直接都用后期特效做,沙面的轨迹和血迹都用特效——拿沉沉这一段完全就可以!”
她话一放出来,原本准备好加班奋战的后勤都懵了。
“不是说这幕戏要拍一个多星期?”
“今晚夜宵也不用做了?明后天的都不用做了?”
“休息!放假!下班!”颜电猛亲一口苏沉还掺着沙子的头发,高兴得像朵向日葵:“又要体面又要真做成这件事,只有你会这么用心了!”
剧组一大难题五个小时就被解决掉,当天直接安排工人来拆场地,把成吨的沙子八折转卖给装修工厂。
大伙儿许久没有在日落前下班,散场时都有些恍惚。
隋姐操心惯了,一边给苏沉递保温杯,让他喝点热鸡汤缓一缓,一边看着成队的工人过来装卸沙子。
“这么大阵仗……光是磨砂和铺设都花了快四个月,没想到五个小时说拍就拍完了?”
苏沉默默看她。
“咳咳咳!当然不是说你拍的不好!我们沉宝今天表现超群!”助理姐姐连忙找补:“我就是感叹下,这么兴师动众的,哪怕能转卖掉,人工费交通费得要多少钱啊……”
旁边经纪人铃姐听见了,笑道:“这算什么。”
“你知不知道美国几十年前拍了个《雨中曲》,里面有个名场面,是个男的在雨里举着伞绕路灯跳舞?”
“那部我看过,”苏沉回忆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烧钱的地方?”
他此刻才感觉到体力透支的后劲,配合着服装师帮忙把假发拆卸掉的空隙,还能感觉到后背肌肉仍然紧绷着,像是仍在发力一般。
“当时那帮老外,为了拍出来雨滴拉长又发光的效果,愣是想了个法子——往喷水机里加奶!”
“十几吨水哐哐地喷成雨水往下淋,里面全都掺了牛奶,这才是烧钱跟玩一样!”
隋姐听得咂舌:“那也太浪费了……”
正聊着天,颜电刚好路过,给她两递邀请函时笑了一声:“假的,人家老美早就澄清了。”
“牛奶真有反光的效果,还要灯光师干什么。”
苏沉冷不丁也被塞了一份到怀里,拆开看清还真是正经邀请函。
颜电包了整间电影院、自助餐厅和保龄球馆,限定周六日二十四小时营业。
剧组所有人凭邀请函和工作证入场,次数不限。
这样的好事情,还真是头一次。
老爷子待人宽厚,但基本心思都扑在工作上,请烧烤披萨之类的都是现场发放,大伙儿吃完接着通宵干活。
偶尔放松着也是开开酒会,随意打扑克打台球一类,很少放人出剧组玩。
他习惯了老一代人的严格管理,看不得‘纪律松散’这样的词。
颜电自己都穿着镭射风大外套乱窜,组织团建时心态很好。
人不玩,就会死。
哐哐哐连轴转两个月疯狂工作,那最后都成了机械化完成工作,全靠规矩来熬人。
熬到最后,能剩多少活力和创意?
她花钱痛快,流程又安排的面面俱到,连本地的狗仔们也一并打点好了。
剧组的人一开始还不太敢放假休息,没想到空调大巴都租好了,半小时一班,想来来,想回回。
所有人习惯着紧绷神经严格工作,此刻才终于松了口气,笑闹着一起去玩。
苏沉难得被放出去透口气,上车时笑意明显,像是被颜姐补发了一场迟来的春游。
他终于——终于可以和大家一起出去玩了!
电影院!体育馆!玩什么都可以!
不用担心有密不透风的镜头齐刷刷怼着脸,也不用担心看电影时引发任何骚乱,好的不得了!
剧组里不少人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包场,走过检票口时都有点不习惯。
下午场统一放的是最新上映的爱情片,爆米花可乐全程管够。
年轻人坐一排,四五十岁的坐一排,各聊各的等电影开始。
蒋麓来的时候,苏沉已经坐在了双胞胎中间,遥遥挥了挥手。
他故意的。
自从那个梦以后,苏沉和蒋麓私下单独相处的时间减少很多。
虽然两个人的门锁密码都没有改,但苏沉很少再过去。
平日时不时一起下棋,听歌,打电玩,活动都暂时不参与。
也不再找蒋麓私下对台词,见面时很客气的招呼一声。
好像还是友好和睦,但距离在一点点拉开。
苏沉这么做的时候,像是在自我克制,又像是在试探对方。
但蒋麓意外地很平静,诸事配合,不问缘由。
放映厅里光线昏暗,蒋麓看见苏沉的招呼,轻点了头,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苏沉悄悄观望他坐在哪里,又仿佛无事般继续与温知幸闲聊。
电影按时放映,是一部很精彩的爱情喜剧。
千金小姐和花匠相互暗恋,意外灵魂互换,展开全新生活。
情节放映的时候,其他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跟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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