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麓确认钱赚够之后,直接推掉了全部戏约,一头扎进自己的电影世界,如同实习多年的新任创世者。
他要从零搭建起有关这部电影的一切。
《听黄昏的人》讲述了一个民国中学老师以身救国的故事。
白素泱出身平凡,活了二十多年都谨小慎微,被调皮学生起哄时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样维护自己。
他是众多普通人里生活简陋朴素的一个,有时候冬日里嘴馋想买一个水果罐头,也要看了又看,舍不得花钱。
可在目睹恩师为了抵抗敌军而被抓捕处决时,他被意外交付一样遗物,要将它传递到千里之外的北都。
窝囊笨拙的普通人,突然要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去违抗当下最恐怖的侵略者。
他没有任何人可以托付求助,连谍战能力也弱到好笑,一度战战兢兢到把小孩的鞭炮当作枪声,在路边能吓得骤然卧倒,许久才敢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即便如此,也坎坷又逐渐决绝地踏上这条绝命之路。
恩师传递的不仅仅是绝密文件,也是一份滚烫到能燃烧心脏的信仰。
为了这部电影,蒋麓想了又想,去看过国内全部的影视基地。
不行,全都不行。
现代复刻的民国街都不够真实感,没有旧城市的破旧鄙陋,而是太过完整光鲜,漂亮到每一处都适合合照。
他需要的场景并不多,红砖外露墙面斑驳的教室,血迹暗褐的处刑场,旧时代飘着雪的车站,以及硝烟里朝不保夕的北都。
想要自己从头做出这一切,至少要租下大片的场地。
蒋麓想了又想,一度打算推平自己名下的那片旧基地。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作罢,在地段便宜又交通方便的地方租下一块二百亩的荒地,找来工程队从零做起。
每一样图纸他都亲眼看过,从土路的材质,到墙面的做旧程度,再到完整房子该如何拆,如何打出枪眼般斑驳的效果。
一样一样,事无巨细。
直到这一刻,蒋麓才亲自感受到造物的复杂程度。
他曾目睹过重光夜从零组建的一切,可远远没有想到,事情会繁杂到以万起步,单是墙板的材质,军服的料子和颜色,主角和所有配角的风格化设计,千万事物要协调到同一个色彩风格里,又要烧掉多少脑细胞。
美术师们负责着不同场景的草稿刻画,在文字里寻找一个立体画面的片刻感受,再同蒋麓不厌其烦地讨论修改,一遍遍推翻,直到终于定下之后交由建筑师来建模设计,交付施工。
蒋麓渐渐没时间去管理形象。
他一度是校园里让一众同学屏息注视的帅哥。
现在胡子拉碴,头发碍事也一并剃了寸头,一切都为了节省时间。
直到年末,场景建筑陆续完成基础建筑,他才像从深水里浮出水面,长长缓过一口气。
现在,终于到了服化道,以及每个场景的美术装饰环节。
但在这些事情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找一块该死的红石头。
《重光夜》旧有的成人发冠有两个。
一个备用发冠镶嵌的是人工红宝石,由于成色极其优越,价值如今大概在七百万左右。
另一个则是旧投资方出借的天然红宝石,由于过于硕大且剔透溢彩,价值早已超过数千万,如今早已被完整收回,概不外售。
蒋麓拜托人取来有关那块天然红宝石足够清晰的照片,然后安排所有的人力去找足够相像的替代品。
色泽,硬度,能否打磨成一模一样的仿品,全都至关重要。
他不管价格,只要找到最像的那一个。
有人找来坦桑石,有人捧来类似的天然红宝石。
有手下跑到非洲去找珠宝商代为筛选,但捧回来的珠宝都被打发拿去卖二手回血。
凡是不像,一概不要。
再漂亮,再剔透,只要不够像,一概是废品。
八十万买下的,六十万卖出。
八百万找到的,五百万送走。
他见过元锦太多次,其实早已在记忆里记下它的轮廓形状,像是凭记忆都可以数出它有多少条棱。
终于有一天,潮哥在墨西哥打来电话。
“找到了,真是一模一样!”
助理从遥远异国发来照片,是一块如火的异形宝石,在光芒里散着异彩。
“他们说这种石头叫火欧泊,像这么大又这种成色的,开价是五千六百万墨西哥元起,折合成咱们的价格,差不多是两千多万。但出于收藏价值,建议不要切割……”
蒋麓拨过去视频,匆匆看了半分钟,直接吩咐他下了定金。
就是这个样子。
像玻璃一样剔透,又能燃烧最烈的颜色。
他直接坐飞机去了南墨西哥的帕恰斯州,亲眼看见那一块如同再世重现的火欧泊。
“这是天堂鸟般美丽的宝石,”翻译努力理解着口音浓重的宝石商在说什么:“为了这种变幻华丽的火彩,不建议做任何切割……它天生拥有,呃,他是说,无与伦比的美丽,不用再做任何切割。”
蒋麓签下支票时没有任何犹豫。
然后当着宝石商的面,吩咐自己带来的宝石切割师现场作业。
“照着你做过的那一颗血珀,一模一样的切,明白吗?”
切割师傅快速点头,接通电源后没有任何废话,立刻开始工作。
宝石商人手里还捧着支票,看到这一幕时惊诧到大爆脏话。
“Chinga tu madre!!”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
两千万的东西,就这么要被你毁了!!
翻译心有余悸,不敢再翻译下去。
蒋麓看了翻译一眼,微微摇头。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此时此刻,宝石被快速切割着每一个块面。
多余的每一个边角部分悉数掉落,价值再也不如从前。
蒋麓凝视着又一块血珀的诞生,终于露出平静笑容。
“我不在乎。”
第151章
他们上一次见面, 还是在蒋从水的婚礼上。
蒋家和乔家都人脉广阔,宴会厅里更是宾客如云,人人惊诧于这对新婚夫妇相差极大的身份背景。
一个是物理学家, 一个是商界大亨, 而且他们还早就生了个如今红极了的明星儿子。
蒋从水喝得微醺, 还嬉笑着让苏沉和蒋麓亲一个。
苏峻峰就坐在旁边,呆呆地啊了一声人有点傻。
“真是喝多了, ”梁谷云眼见着乔海厦在努力扶住她,哭笑不得地过去搭了把手:“你没拦着点?”
“一杯就倒。”乔海厦心有余悸,把老婆扶稳了才看向他们夫妇:“我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转正, 本来该跟你们再喝一杯……”
“快带她去休息吧,”苏峻峰连连摆手:“机会还有,不急这一会儿。”
苏沉坐在父亲的右手边, 轻轻看着蒋麓。
他们只是很客气地打过一声招呼, 等酒席结束后就没再见过面。
蒋麓一度想过,真的会有恋人能忍受接近两年的静置,不把这当作是背叛或舍弃吗。
在足够残忍的境地里, 他必须以一万分的专注投入到拍戏赚钱和新世界的搭建里,无暇分神再顾及苏沉更多。
如今又一块血珀诞生于世, 他终于可以回去接他。
和梁姨约定好时间以后, 蒋麓洗了个漫长的澡。
他其实不算特别脏, 但为了见苏沉, 把全身上下都洗到恨不得发光,胡茬仔仔细细理干净,香水简单一喷, 长出来的半长头发用发蜡抹好。
蒋麓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临场甚至有几分要见结婚对象的顾虑感。
于是又换了好几套衣服, 不厌其烦地找哪一套能同时显出气质和身材,如何能让爱人看自己更加顺眼。
下午四点整,梁谷云等候在地下车库,把钥匙交还给他。
她这几年见证着他在电影界的飞速发展,保留着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特有的宽容。
在苏沉如陷入幻觉般漂浮时,她逐渐能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也不会催促蒋麓多回来看一看他,催促医生开药或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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