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颁奖礼现场,也专门安排了对老导演的悼念环节,表示出极大的尊重。
行业内对此心知肚明,确实是制作方主动放弃送审,也确实是主演都没有从悲痛中缓过来,不可能在这种时刻正装出席。
“——但凡有任何异常,娱乐新闻会把噱头扩大数倍。”
周金铃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给他们看自己剪贴的报纸内容。
“所以在你们潜心拍戏的这一年,明煌的舆论战一直很困难。”
“舆论战?”
苏沉看向父母,后者微微点头,对这一切都非常清楚。
“老导演走之后,业界争论其实非常大。”
经纪人提到这些,是为了向他们说明这个奖项的分量。
“按照老规矩,我们的样片应该十二月送审,二月提名,四月或五月颁奖。”
“但这一次,舆论压力实在太大了,一切都在跟着变动。”
苏沉这一整年几乎都没怎么上网,在封闭式剧组里专注拍戏,对外界的纷乱一概不知。
他现在站在硝烟和战争的尾声里,凭着经纪人保留下来的诸多内容,重新了解这一整年的惊心动魄。
——自老导演离世之后,他们缺席白玉奖的颁奖礼,以及《重光夜》无提名,已经如连环雪崩般引爆了舆论。
“珍惜第四部吧,听说剧组已经散伙了!不会有第五部了!”
“不是散伙,是导演演员统统换人,你想,苏沉蒋麓他们都是老导演的人,新导演肯继续用?搞不好要全部重新拍!”
“不是吧,连颁奖礼都没有,我剧要完??”
对于完全不披露任何消息的第五部,观众们有五六成都抱有悲观态度。
老导演不在,班底也不知道换不换人,谁知道会怎么样?
而且现在这个架势,完全是树倒猢狲散,烂摊子没人收拾了!
笔记本上打印粘贴的许多截图,都看得人后背发凉。
苏沉从在剧组里沉浸的安然里回过神来,发觉他们走过了多危险的路程。
“是不是,除了网友这么想,公司里很多高层,还有投资方,也一直这么想?”
铃姐表情沉重,点了点头道:“因为选用颜电做总导演,谁都不知道是赌对了,还是赌错了。”
只有老天知道,这部剧是被救活了,还是往烂片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在这一整年里,从投资方到总导演,无一不在诸多煎熬里反复思索,竭力避开最危险的结局。
“他们把你们保护的很好。”
经纪人揉了下眼睛,再说话时也有些哽咽。
她这几个月做舆论公关做到几乎崩溃,好在把压抑的负面预测全部压下,一点都没有让他们看见。
“我一直跟你们爸妈说,不要讲任何外界的新闻给你们听。”
“平时也尽量带着你们拍戏学习,不要管外界网络的压力。”
“你们看,最后的结果,很好,对不对?”
这个奖,足够洗刷许多人的恐惧。
其中有观众在大变故之后的悲观和难过,有投资方的望而却步,乃至振奋后续洽谈的导演演员们。
“我跟你讲过,当时第四部突然出事,很多导演根本不敢接。”周金铃讲到这里时,还心有余悸:“因为太容易砸了。而且只要一砸,骂名会像雪崩一样淹没他们。”
“沉沉,小麓,不管你们这次得奖还是不得奖,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颜导。”
“如果不是她出来顶着压力拍完,还引导着你们拍的这么好,我真不知道现在会是怎么样。”
蒋麓听完她说的一切,回忆着颜电这几个月故作轻松的笑容,在剧组里大大咧咧的状态,已经明白了全部。
“第五部加急拍完,而且提档到下个月播,也不只是为了评奖,对吧。”
按照旧有的速度,三四个月根本来不及制作渲染这样海量的内容。
这次请动国内外特效工作室开足马力,加班费给足昼夜制作,愣是在拍摄中期就完成了大半的剪辑后期。
九月初拍完,十一月底放映,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消息这两天就会放出去,后续采访也会不断加量。”
经纪人抓住他们的手,进而握紧他们手里的邀请函。
“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明白吗。”
“你们不能做孩子了。”
她看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一切都环环相扣,现在终于要落到你们这里,一定要接好。”
你们的采访发言,你们在剧里的所有表现,都影响着这数百人制作团队的未来。
你们和颜电一起救下第五部,也就是捞起了差点坠毁的《重光夜》。
从二月老导演离世到现在,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但我们一直没有把这些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把最佳状态的表演献给这部作品。
现在你们要明白,你们也许会是这一届的最佳演员,也许不是。
但无论如何,对小孩的保护只能到此为止。
你们要端正自己的位置,和我们一起扛起这一切。
苏沉刚才还在笑,此刻再拿着这张薄薄的纸,有些喘不过气。
“那如果,我只是提名,没有拿奖呢?”
“收视率是最后底线。”
周金铃拍拍他们的肩,公司事务的手机刚好响起,打了个招呼快步离开。
苏沉目送她踩着高跟鞋离开,又看向身侧的环境。
他们站在高中校园里,广播里是元气满满的大声加油,跑道上每个人都健步如飞。
气球摇晃,笑声不断,一切都割裂到不真实。
他甚至还穿着校服,却拿着本不会出现在校园里的邀请函。
梁谷云见邀请函的一角已经被掐的发皱,看得心疼。
“来,都给我代为收着,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她过去帮他们收好邀请函,用力抱了抱两个男孩。
这两个孩子在这一年已经一直过得很艰难。
十几岁的年纪,先是恩师和至亲撒手人寰,又要扛着悲痛和压力演完剧本,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气氛僵滞时,有学生奔跑到他们面前,很有礼貌地跟苏家父母打了个招呼,然后笑着喊苏沉。
“我终于找到你啦,等下两千米要开始跑了,你还可以吗?”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跟体育老师说一声!”
蒋麓看向苏沉,自然道:“他刚才有点过敏,现在好了。”
“诶?难怪眼睛有点红,需要眼药水吗?”
“没事,”苏沉解开外套交给蒋麓,同体委往远处走:“走吧,两千米。”
他现在急需做点什么,逃离这些。
此刻骄阳如焰,晒得人额头发烫。
一行人顺着跑道作助跑姿势,体育老师举起了发令枪,再三叮嘱。
“保持匀速,不要跟体育生抢速度,安全第一明白吗?”
大家哈哈直笑,乱糟糟地答应了。
枪声啪的一声炸开,所有人冲了出去。
四百米的赛道,一共要跑五圈。
苏沉冲出去的一瞬间,感觉思绪在和身体渐渐分开。
第一圈。
他跑得很快,像是每一次拍刺杀戏那样,拼尽全力去对抗一种毁灭般的危险。
他的腿抬得很高,步子又快又稳,气息平稳到不可思议。
所有尖叫声欢呼声都变得模糊,眼前景象不再聚焦。
像是一瞬间逃离了那些责任,又溺水般再次沉入其中。
“你不可以再做小孩了。”
难道我还不够配合吗?
我是主演,所以剧组的生死也牵系在我身上?
如果收视率不理想呢?如果最后没有拿奖呢?
可我为什么不可以继续做小孩?
第二圈。
他跑得酣畅淋漓,几乎每个毛孔都充分张开,肺管运作到发烫。
他也许被人超过了,也许遥遥领先,这不重要。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