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萝萝摸了摸小翠的头,叹道:“小翠伤了脑子,傻了。”
穆絮惊了,“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傻了?”
“这是何时的事?”
甘萝萝苦笑,还不是怪她,若不是她执意嫁给江怀盛,怎么会有后来的事儿,小翠又怎么会傻呢?!
焦急的语气明显吓到了小翠,小翠惊得往甘萝萝怀里躲,只露出一双胆怯的眸子看着穆絮。
在甘萝萝的轻拍背部以及温柔的声音下,小翠也逐渐被安抚住了。
察觉到自己失了态,穆絮满脸歉意道:“是我鲁莽了,方才吓着你了。”
小翠眨巴眨巴眼睛,见穆絮生得好看,又是那样的真诚,对她与甘萝萝并无恶意,便冲其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来苏州城的这几年里,甘萝萝虽努力地熟悉了周边的一切,可到底还是无法融入,何况她也根本不想融入,而穆絮又是她除江怀盛以外,唯一一个认识的人,还帮过她,便也没打算瞒着,于是便将小翠如何失了忆一事道出。
那年她随江怀盛一道回了苏州,临行前说好的,此番回苏州,是带她回去见见江父,毕竟已成婚有些日子了,还不见公婆,算怎么回事儿。
等到了苏州,一切无恙,可就在第三天夜里,她在给江怀盛送羹汤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的,江怀盛与安扬在书房里密谋,而谋划的内容则是谋反。
她吓了一跳,谋反是杀头的罪呀,她不想江怀盛死,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江父竟也在门外,并且二人密谋的话,也一字不漏地全被他给听到了,他推开门打断了二人,并质问起了江怀盛。
咄咄逼人的江父让安扬起了杀心,并很快实施,而江怀盛也没有阻止,在江父咽气后,还割伤了自个儿的手臂,制造出一起入室杀人,之后又伙同安扬一起嫁祸给了且歌。
尽管江怀盛让她感到既害怕又陌生,可他到底还是她的夫君,错都已经错了,便不能再错了,她想他悬崖勒马,及时回头,便与其坦白,并好言相劝,可江怀盛哪里能听得进去,不仅辱骂她,打她,甚至还要掐死她,在门外候着的小翠也听到了这动静,便进来阻止,拉扯之中,头不慎撞到了桌角,就此傻了,心智只与那三岁孩童一般。
等江怀盛恢复了理智,便以小翠的性命来威胁她,若她敢说出去,便要了小翠的命。
经历了这件事,她的心寒了,也看清了江怀盛的为人,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的父亲与江怀盛也是一伙的,大抵唯有在她服毒的那一刻,她才是真的欢喜,只当终于能够解脱了,可没想到江怀盛没死,她也没死,还与他一道回了苏州。
听完甘萝萝所说的后,穆絮已恼得双拳紧握,江夫子一生为人正直,自然看不惯他教的儿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可没想到,却间接死在了自己儿子手上,即便是变成了一具尸首,还要被他给利用,想到这儿,穆絮恨不得找江怀盛泄愤,她虽知道嫁祸一事,但也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更不知道小翠因江怀盛而变得痴傻。
想是这么想,但穆絮也并非是个冲动之人,何况这是他人的恩怨,她也没有资格插手,又想起甘萝萝服过毒,便道:“你将手伸出来。”
虽不知穆絮要做什么,但甘萝萝还是听了她的话,将手伸出。
穆絮将手搭在其脉搏之上,这一探,才发现甘萝萝的情况不妙,那毒虽清了,但并未清干净,如今残余的毒素已进入了五脏六腑,再难清除,加上平日里积劳成疾,怕也是时日无多了。
原先若是调养得好,可多活个七八年,可如今却是,最多不过再有两年,她便会....
看着穆絮紧皱的眉头,甘萝萝也明白了,她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呢?!
“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是没多少日子了对不对?”
甘萝萝说得很坦然,却让穆絮听了很不是滋味,“兴许....还有救,我可试一试。”
甘萝萝摇了摇头,又将目光落在了小翠身上,她的脸上扬起了笑意,可这一笑,竟也笑出了点点星光来,她还记得那年去白马寺求签,慧真大师曾说她姻缘坎坷,若放下了,便能相守,若放不下....
呵,她能放下么?
甘萝萝一声轻叹,“不必了,这样也好。”
至少她终于快解脱了,只是小翠该如何是好?
“我在一本医术上看过,说是若非天生痴傻,皆可恢复,兴许小翠的病能够好起来。”
甘萝萝闻之,眼中当即燃起了希望,她激动得攥着穆絮的手,“真的?”
手上不断传来阵阵疼痛,再瞧那指甲,已陷入了她的肉里,可见它的主人有多激动,但穆絮并未甩开甘萝萝的手,而是笑道:“我可试试。”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穆絮天天往甘萝萝的住处跑,在小翠身上大概试了几十种法子,好在还有些效果,小翠一天天好了起来,有天甚至与之前的小翠没有任何区别,事记得清楚了,人也认识了,话也说得利索了,还会与她二人说些玩笑话。
甘萝萝为此高兴坏了,可没等她高兴多久,不过三两日,小翠的情况突然急剧恶化,又变回了痴儿,就连穆絮也束手无策。
原本放下了最后一块大石头的甘萝萝也认了,只当是小翠与她的命该如此。
这天,穆絮出完诊,回去的途中要经过甘萝萝的住处,便想着将调养身子的方子交给她,还未走近院子,就听到一阵声响。
“哐当——”
像是盆子摔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又听甘萝萝怒道:“我说过让你不要出现在小翠面前!”
“滚!”
近乎嘶吼的声音让穆絮担忧,她三步并两步走了进去,见江怀盛正弯腰捡着盆子,再瞧那小翠,吓得躲在甘萝萝身后,浑身发抖。
江怀盛低着头,脾气出奇的好,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分,即便他的初衷只是想帮甘萝萝的忙。
在这一月里,这种情况穆絮也见过了二三十次,甘萝萝没有一次给过江怀盛好脸色看,曾经的她有多爱他,那么如今就有多恨他,可不论她如何对他冷淡,或讽刺,或将他赠与她的东西给扔掉,他也都如现下这般,没有脾气,也没有怨言,只默默承受。
江怀盛将盆子放在一旁,恐再惹恼甘萝萝,“你别恼,身子要紧...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了。”
甘萝萝别过头,不去看他。
路过穆絮身边时,江怀盛又向其点头打了个招呼,脸上虽无半分尴尬,但却处处透着无法言说的担忧。
穆絮看出了江怀盛的心意,他是爱着甘萝萝的,只可惜醒悟得太迟了,一切都已变得无法挽回,而那份爱也并不纯粹,还掺杂着些愧疚。
也许之前的穆絮会同情他,可如今却不会,毕竟自己造就的苦果,还要由自己来承担。
江怀盛走后,甘萝萝才扬起了笑脸,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忙热情招呼穆絮坐下。
穆絮不想给甘萝萝添麻烦,便将方子拿出来,并嘱咐了几句,而甘萝萝本是不想要的,可她又看了看在旁边拿着树枝逗弄蚂蚁的小翠,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待她去后,小翠该怎么办?
最终,甘萝萝将方子收下,又向其道谢,交谈几句后,且歌便以还有病人为由起身离去。
等走出了院子,穆絮扭头看了看,见那小翠也在看她,并用唇语跟她道了一声谢,她回以微笑,希望她这么做是对的吧。
穆絮背着药匣子走在街上,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顿住脚步,向周围看去,发现并无人,倒是旁边的茶楼传来阵阵说书声。
难免让她想起了那回与且歌一道听书,鬼使神差地,穆絮走了进去,又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旁边的男子磕着瓜子,瞧穆絮生得好看,便起了搭讪之意,“姑娘也来听书呀?”
穆絮颔首。
“瞧姑娘有些面生,想必是初次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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