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145)
“你不申斥,不责罚,不驱赶,只躲着拿小卓当挡箭牌,这就是解决办法了吗?”他低声,声音混杂着极其痛楚的味道,若不是要跟辛鸾说清楚,他现在就想把那群人全都拿到殿前,“我在你身边,追到南阴墟又跟来渝都,不是要眼看着你遭受这些的!”
“不想看又能怎么样?”辛鸾把头直接扭开,“我在这里只有十几天,对这些人后面的靠山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会牵扯到谁,巨灵宫外的情形却已然乱成一锅粥了,兵民待安,内忧外患,我难道还要因为这钧台宫的私事闹得大动干戈吗?”
邹吾感觉跟他要讲不通了,竭力地压着火,把那愤怒表达得平静又深刻,“阿鸾,你不要和我说别的,我们就事论事只谈解决问题行吗。”
“你要解决问题?”辛鸾不看他,也压低了声音,绞着床帐飞快地说,“好啊,我在宫廷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解决问题我比你懂,造谣、生事、贪渎、害人,桩桩件件想要拿人是要有证据的,你要我申斥、责罚、驱赶,无论哪一样我发落了她们不得说出个原因?你要我说什么?你想我说什么?”
邹吾问他解决办法,他的解决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他因羞耻而缄默,又因既定的宫规而无从下手,他不是看那些人顺眼,他也想找那些人茬,但是一想到这样就是仗势欺人,他就又说服不了自己。
“所以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把脑袋埋进土里就当一切都不发生了吗?”
邹吾简直要被辛鸾的想法气死,“那下一次她们不只是闯殿呢?她们乱给你喂东西呢?你觉得她们是有靠山才这么做,一定是牵扯了申不亥向繇他们,但若是有人只是想脱出女官身份想要蒙宠呢?你什么都不做,模棱两可的没有一点惩罚,这不就是在放任吗?纵小恶,酿大错,阿鸾你是想不可收拾了那天再收拾吗?”
邹吾也不冷静了,一脑门子的官司,简直越说越气:深夜有陌生人爬上床榻已经是很可怕惊悚的事情,他简直不敢想象下一次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殿外的人听到了争执声,试探地敲门,喊着,“殿下?”
“出去!”辛鸾高声一喝,“都离远点!”
他心情灰恶到了极点,更气恼邹吾居然一点不体谅他的难处,他胡乱地翻弄手边的东西,强压火,“跟你说不清楚,你别管了,我要睡了。”
又是逐客令。
邹吾五脏要被他气颠倒了,也不想跟他多说,现在冷静一会儿对彼此都好,举步绕过屏风就往外走。
辛鸾坐也坐不住,烦躁不安地在榻前来回转圈,听着邹吾的脚步声,隐隐翻出气恼气急败坏地想“他居然真的走了?!”可没等挨过五个弹指,脚步声又由远及近,绕过屏风,邹吾又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你干嘛?”
邹吾脸色很差,完全不是那平易近人的样子,辛鸾戒惧地后退一步,本能地察觉危险,“你别……!”
他想说“你别欺负我!”可是还没来得及吐出后面三个字,邹吾直接走过来捞住他的后颈,低头压了过来!
嘴唇上撕咬的触感让辛鸾的身体猛地一弹,全然陌生的经历让他几近惊恐。
邹吾一时冲动,带着点想吓唬他的意图,亲得本就兵荒马乱,可他没想到辛鸾的味道这么好,他又小又软,咬住的刹那“什么生气”“什么纵小恶酿大错”瞬间全都让他抛到九霄之外,心醉得不知所以。
这个人是他的,他也承认了,还回赠他李子……邹吾脑子里只剩下这么几个念头,见辛鸾抗拒,他搂着他的腰就把人抱了起来,直接往榻上扔。
辛鸾脑子一片乱,被扔上碧玉床的时候直觉想要坐起来,可是邹吾膝盖顶上床沿,迅速地压住了他。
太突然了。
辛鸾被他亲得呜呜直叫,越反抗,邹吾亲得越深,那是那种完全没有留力的亲法,像一团火一样倾泻而下,下颌被打开,有异物伸进他的嘴里,他知道那是邹吾的舌头,他大口吸食着他口中的唾液,扫过他的牙床,搅拌他的口腔,掠夺得沉重而急切。
辛鸾头皮反麻,晕头转向,脑子里一时有雷鸣电掣,一时有天地倒悬,他忍不住地凝缩起来,两手慌乱地伏在邹吾的胸前襟口,也不知道他是想推还是想拉。
邹吾在他放任里气息缭乱,失控地亲他,压在身下只感觉辛鸾这些天长了肉,很软,很软,软得他心都要化了,他像是打量一块肉打量了太久的野兽,叼住他的瞬间就让他兴奋得无以言表,浓烈的桃花香里,他迷醉般闭着眼吻他,手指穿行在他发间,忘乎所以。
等嘴唇分开一点,两个人都懵三乍四,像是经历了一场窒息。
邹吾矮下些身位,气喘吁吁地抱住辛鸾的腰,久久不能平复,辛鸾整个过程都瞪大了眼睛,到现在还有点不太能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有身子,在对方的热度和力度的压制下,一阵阵地发麻。
良久,邹吾撑起僵直的上半身,去看他的眼睛。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如此孟浪,哪里就是弄疼的事情?
但辛鸾躺在榻上,傻乎乎地回答,“……没。”
他也完全想不出刚才他们在吵架了,他的神志此时已剪成了一堆碎片,金绡帐内,他眼里所见全是斑斓的金光,而邹吾就陷在这片炫耀的金光里,与他合身压在这章巨大的碧玉床上。
邹吾看了他一会儿,之后,认命一般叹了口气,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可他一动,辛鸾立刻起身缠了过来,他挣扎着,想只啄木鸟,勒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从他的下巴直啄到他的鼻子、脸颊、额头,邹吾心神恍惚地接住他,搂住他,先是惊骇,继而震撼,还没灯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辛鸾已经迈进了他的颈窝,簌簌道:“别生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105章 下山城(2)
渝都下山城的孩子圈常玩一种叫“斩马”的游戏。
那一年的春日大战据知情人说共有三百人卷入参战,几乎整个下山城十三到十六的少年全都加入了,甚至还有中山城的大孩子来凑热闹,却不想那年的“斩马王”最后被一个东境的少年夺走。
“斩马”游戏规则很简单,将一只手伸出来做斩马刀,另一手背在后面佯做坐骑,手砍到对方的头(马头)或是膝盖以下(马腿)便是赢了,两队人马对峙,被砍死的就扔出场外等着队友来救——就是这样简单的游戏,一群血气方刚的小男子汉总能打出仇来,成为几个街区的大战,接着混入闲汉懒汉,变成整个下山城的大战。
三月二十二日辰时,壬区废弃的瓦房空地,原本是他们这些野孩子的决战之地——为什么选辰时,是因为越到中午,这群孩子家里杂活越多,男孩儿们早晨醒来精神好,很适合去茬一架。
按照下山城“规矩”来说,扇巴掌是“合理”方法,他们只要能用蛮力扇到对方抱头鼠窜栽倒在地就算赢,但是显然,今日他们架势更足,有的人拿了棍子,有的人拿了挑脚架上的铁杆子,有些甚至还预备了小刀。
房大人拖着病体,引着申豪卓吾徐斌还有身后急需安置的两千东境人刚走进壬区路口,不想就就遭遇一场预备巷战——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各自拿着凶器分列两方,三百张嘴一起破口叫嚣,凑热闹的闲汉在旁边帮腔助阵,小孩子舞着棍棒,眼见着就要起大冲突。
“喂!干什么的!”
房大人这里官职最大,眼见着道路被阻,肯定要先干预。
他捂着腰就快站不住了,想着亲力亲为带好这第一波人,剩下的就先交给手下去办。
一万东境人在山地做了分流,三千人在山脚草野空地上搭着帐篷修整,两千人在户部那里做着记录,他先带着一千人过来安置,剩下的还有直接先去领物资的……
壬区所在的下山区因为靠近下山城排水,水道夏日淤塞时臭气难闻,本地人都很不乐意来,山地瓦房表面看起来平淡无奇,其实里面空无一物,没想到他赶得这么巧,今日正好就撞到这些混小子在这里占山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