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
一只泛着寒光的短刀深深没入一旁的木柱,若是他刚才的躲闪晚了半刻,此时已经被刀刃穿髓破骨,钉死在墙壁上!
松湛惊骇不已,厉声斥道:“你要杀我!”
一击不成,江抚随身藏匿的武器已然无法取出,不过对付一个宦官,即便不持武器仍是绰绰有余。
“杀你!”江抚哈哈大笑,双目阴毒,凝在那一条血ko上。外面密集的脚步声几乎紧贴耳根,似乎下一刻便要破门而入,他没有闲扯的时间了。
松湛尽数面目扭曲:“无耻小人!你将我骗来此地,原是、原是——”
外面就是捉拿他的人,松湛手脚发软,惊惶地捂着伤ko往外逃。而他岂是江抚的对手。
“老子正是要杀你!”江抚猱身而扑,五指屈做爪型,铁钳一般攫住松湛血流不止的脖子,狠狠抵在墙边,力道之大,将他整个人凌空抬起。
“奸贼松湛!”江抚颤声高喊,他的手掌发麻,湿浸浸一片,也许是血,也许是汗,“你勾结外敌倒卖军马,甚至要置贤臣之后于死地!若不是我假意投诚,只怕所有人都要被蒙在鼓里!如今,你还不如伏诛么!”
松湛无法讲话,抽搐着蹬腿,双手徒劳地扯住脖子上的手,眼球被迫上翻,眼前一切好似云崩雾散,灰茫茫一片。
气道几乎变形,残存的气息不足以维持神智,他喉中嗬嗬有声,双手逐渐无力,一阵麻刺感贴上喉壁。
——恨。
——我好恨!
白光骤爆,像是江抚惨叫了一声,脖子上的铁钳当即松开,外面的队伍刹那间破门而入。风灌着松湛的袖子,他一瞬间落了地,空气涌入气道那一刻,说不清的滋味,只觉得整条喉咙到两片肺里,都跳动着刀子扎似的剧痛,他仆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红通通的双眼还知道怨毒地看着江抚。
林立的刀丛后,走进来一个人,背对着蒙蒙日光,只看得清那身煊赫的红色曳撒和绣cun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捉拿逆党,闲杂人等避让。”
第150章 结案
温旻第二次和江抚对峙,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
风雨欲来的天色,剑拔弩张的气势张在湿濛濛的热气中,沉闷且压迫。破门而入的锦衣卫屏气凝神,雪亮刀丛摄人双目,在晦暗的室内照出一片亮光。
江抚带来的人太少,在外面就被制住,他眼下是孤家寡人。
“刀对着自己人,”江抚喘ko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甚至伸手去拨开最前面对准他的刀刃,“怎么,不认得我了?窝里横?”
持刀的锦衣卫没动,江抚上前半步:“温指挥,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面一排锦衣卫散开,温旻站在中间,垂眼摩挲刀鞘,冷铁泛着森然寒气,刀挡倏地被拇指拨出,一线刃芒乍亮。江抚眉峰一颤,下意识闭眼,听见极细微的“铮”的一声,是收刀归鞘了。接着,温旻开ko道:“我愿说,难道江同知就愿听么?”
“这是哪里话,温指挥太见外,”江抚强笑,瞟了眼地上的松湛,仓促躲开那双血红的眼,“咱们同朝为官,总不至于一句话也听不进。”
屋内静了一瞬,伏在地上粗喘的松湛突然怪异地笑起来。
“他们当然是来抓你的,方才你套我的话,好险就被你骗过了,”松湛声音嘶哑,“可惜,毒计还未施展,江同知苦心白费了。”
“阉贼休要血ko喷人!”江抚高声喝住,身边的几个锦衣卫闻声而动,刀尖更加逼近。
松湛颤了颤,似乎气焰都被这一声“阉贼”给浇灭了,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细嗓变了调:“你说什么?”
“狗阉竖!”江抚狞然大笑,“本官今日便是来取你的项上人头,可惜、可惜!后面的话,留待到诏狱说去吧!”
温旻却冷笑:“江同知倒是会反客为主,难怪这般有恃无恐,没有调令,便擅自带着人来。从三品同知,竟不知道避嫌么?”
屋内少说也有二十来人,一时竟落针可闻,闷热的天气,生出几分凉意。
江抚额际有汗,镇定道:“我若不带人出来,怎能捉住这犯上作乱的阉贼。再者,若我大张旗鼓取调令,便是打草惊蛇,下官这些日子的忍辱负重,岂不是付诸东流。”
“‘忍辱负重’原是同知一句话便能左右的,”温旻已有不耐,他是来抓人的,偏偏现下这局势由不得他立刻动手,“我有句话,且要问问江同知,为何偏偏在明朱坊赌庄安插线人?”
“指挥使明鉴,若非此贼狡诈,我怎会为了博取信任做下这等混账事!”江抚胸ko起伏,一咬牙,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书信,“这便是此贼与我互通的书信,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松湛一见这书信,又惊又怒,五官狰狞着想要爬起身,却被锦衣卫制住:“无耻!无耻!今日骗我前来,你早就设计好了圈套!”
“按下他!”温旻命令。
“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呛咳着血沫,白净的面上粘着乱七八糟的红指印,神色疯癫,骇人无比,“温指挥,你莫信他的鬼话!此獠心ko不一,一张嘴欺上瞒下,指挥可还记得皇孙一案?”
“哪有什么皇孙,休得混淆视听!”江抚神色一变,抬腿当胸便踹,锦衣卫眼疾手快,挥刀拦住了他。
松湛挣动两肩,发出尖锐大笑:“混淆视听?江同知从咱家这儿套走的消息还少吗?说的是什么假意投诚,真把自己当英雄了!狗屁草包,什么烂泥都能糊墙了吗!”
江抚怒极反笑:“胡言乱语,指挥使看清楚此贼的嘴脸,可别抓错了人。”
松湛仰头啐了一ko:“该抓的是你!秦阁老打通关节的好处,你敢说你没有收?”
江抚神情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等温旻反应,江抚抢着道:“我自然是收了,这笔不义之财我一分未动,来前全数送回秦阁老府上,为的就是自证清白。松公公恐怕想不到,也不敢想吧?”
“你!”
一触即发的时刻,外面却忽然传来动静。
不属于这屋内任何一方势力,脚步声轻缓有序,在门前停下。
“来得不是时候,打搅各位了。”打头的是个白发苍苍的刑部郎中,身边还有几个跟来录事的小官员。
刀兵摄人,老郎中笑眯眯地越过一片森森刀林,在温旻面前站定,拱了拱手:“温指挥,这有陛下的圣谕,来不及请宫里的公公们,下官只好僭越代传了。”
锦衣卫哗啦啦跪下一大片,刑部来的人也跪下,只有老郎中站定如松,将那手谕交给温旻。
“圣上说莫要耽搁,请锦衣卫即刻将人犯押取刑部,择日审理。”老郎中温和地看了眼他,又望着仆倒的松湛。温旻回了礼,回身看着已经是打霜茄子的江抚,做个请的动作:“江同知,得罪了。”
锦衣卫押着两人离开,刑部的官员跟在后面。
温旻站在门边,一个鹭鸶补子的小官员在出去时停了一瞬,似有若无地和他交换了个眼神。
幸好赶上了,商闻柳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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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江抚却被放了出来。
他手里有松湛指使他联络古康成的信件,即便只有那么一次,也足够作为证据。何况还有秦阁老上下打点送进松湛ko袋的那些银子作为佐证,他百ko莫辩。
锦衣卫查抄了松湛的住处,搜罗出巨额钱款,这一出里外勾结的大戏终于落幕,秦翌获释,一切告一段落。
宣旨的公公是个生面孔,刑部一水的官员跪完了,哗啦啦起身,那太监还没走,拉着孔照:“贵司的商主事呐?圣上还有ko谕,刑部十三清吏司有个郎中的缺,就拿他补上吧。”
听旨的官员还没走完,闻言下巴掉一地。
孔照是早有预料,连五品官的官服都提前备好了,传旨太监这么一说,便着人送了印章官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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