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喝了药,那种昏沉的无力感确实慢慢消散了。
“孙修醒了?”耳边朦朦胧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孙修先是一懵,接着猛然回想起来那场刺杀。
商大人呢!
武释匆匆进房来,靴子在地板上踏出重响,他太疲倦了。孙修挣扎着要起来,胸ko和后背却像火烧一般,疼痛感炸开,他倒抽ko气,倒回cuang榻上。
“幸亏你命大。”武释刚端起药想递给他喝,想到眼前这人伤势太重,估计是不能自己喝了,他一个大老粗给个男人喂药又怪稀奇的,左右一看,对门ko那畏畏缩缩的驿丞招手:“你,过来。”
驿丞老老实实给人喂药。
孙修皱着眉,气若游丝道:“武佥事,商大人他......”
“——阿嚏!”武释这喷嚏惊天动地,驿丞吓得手一抖,药汁全洒铺盖上了。
“小小小老儿去换cuang铺盖!”
武释掏出张干zao的手帕,皱眉把多余的药汁给他擦了:“商大人还未找到,兄弟们沿着那条路前后搜寻两日,没有他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样,总要找到个交代。”
孙修恸然:“卑职无用,未能保护好钦差!”
“非是你的过失,我若能多派一些人手跟随,那些刺客也不能趁机钻了空子。为今之计,出了尽快找到大人的下落,还要追查那些刺客是何人指派。你现在先好好养伤,尤先生说你伤ko有几处太深,还好挺过来了。”
武释想到这里就生气,他首先疑心是县衙所为,那张燎哭天嚎地恨不得去上吊,就差摆个灵堂为钦差守孝了,葛东敕又出来和稀泥,可话里全是索要证据的意思。证据证据!娘的万事到了他们头上都要证据,咋别的官儿嘴巴一动,说拿人就拿了?!
武释挥拳一砸cuang柜:“这些贱骨头,我看就是要扒他们统统关进诏狱好好吃吃苦头!”
“武佥事息怒,”孙修略略喘ko气,声音细弱,“卑职昨夜与他们打斗,听到一人交流时的ko音,有些像京城人,即便不是,也该是从京畿一带来的。”
京城。武释心思一动,想到商闻柳在义庄被烧后那一番言论。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第47章 浪鸣
“这是......官家用的手铳。”二当家四十左右的年纪,依然清丽,肤白如月中仙人,可惜头上扎个四不像的麻布头巾,一头乌发高高竖起,行走时一甩一甩。
“还有一把刀。”年长的土匪把人带回寨子后就搜了身,从一堆被水淋得看不出字迹的粗纸堆翻出这把刀。
二当家把玩一会儿,扔在桌上:“普通民家都有的玩意,那个被带回来的人在哪?”
那俩兄弟老老实实交待,扔柴房了。
商闻柳浑浑噩噩醒来,首先是疼,其次浑身肌ro酸胀无比。
脚踝钝钝的疼,应该是逃命时扭伤了,那林子里林木众多,又看不清地面,最后不慎跌入陷阱。
还好捡了一条命,也算万幸。
双手被反绑着,很难挪动身体,他尽力撑开眼皮,发现痛脚被捆上了厚木板固定,身下是一堆草垛,套在外面的搭护不知道扔哪了,里头月白的衫子不厚,草茎刺进衣裳,扎得人皮ro发痒。商闻柳环视一圈所处的位置,确认了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那晚的刺客摆明了要取他项上人头,岂会容他存活至今。
正是冥思时,关着他的小屋外面一阵脚步声,夹杂点说话的声音。听着越来越近,商闻柳合上眼,装作还未醒的样子。
门锁喀啦一声,年久锈蚀的铁轮轴吱吱呜呜响,那几人走进来,居高临下的:“就是他?”
竟是个女人声音。
应该时值晌午,太阳刺眼得很,透过眼皮一片红光,商闻柳眼珠刺痛,没敢动。
“是,看他脚脱臼,我们还给包扎了。”
窸窸窣窣一阵响,有人蹲下来,阴影罩在商闻柳身上。
“啪”一个巴掌。
商闻柳被抽得眼冒金星,倒抽冷气,被迫睁了眼。
面前那女人长眉一挑,眼里裹挟几分戾气:“你是锦衣卫?”
二当家捡到个男人的事情一时间在山寨广为人道,土匪们平时就是打家劫舍,找不到别的乐趣,忽然一听二当家捡到个男的,嘴碎之心立刻熊熊点燃,纷纷议论此人的来历。
大当家赵粟大早上才从瀑布崖下头练完功回来,一听人给他说这个消息,年逾不惑的人了,竟然闷头一昏,足足灌了三壶凉茶才清醒。他憋屈地洗漱换衣,蒙瞎眼的罩子都换了新的,赶到二当家喝茶的厅堂时,一肚子难受已经通过自我安w消散了八成。
“顾嫱,我听底下人说......”赵粟刚开腔,隔着扇小屏风,屋里传来一声瓷盏轻撞的声音。
“底下人说,我老树要开花,找了个男人回寨子养着?”顾嫱天生声音冷厉,讲话先带几分夺人姿态,赵粟听了,咳嗽一声。
“没,这不你没和我商量,我就过来问问你。”
赵粟还想说点体己话,那边声音就飘过来:“那人是官家来的,就这么放在寨子里,总归是个祸端。”
赵粟一听,急了,绕过屏风进去:“县衙的?”
“不,恐怕大有来头。”顾嫱把那枝手铳递给他,“北镇抚司,京城来的。”
赵粟一怔,肃然道:“早听着有风声,要查办县衙那些老爷,那京官进城这么久没个动静,竟然到咱们手里来了。”
顾嫱点头:“昨夜两个兄弟发现的他,身上有伤,看样子是被人追杀,大当家觉得,此人要如何处置?”
赵粟有些犯难。
他们土匪和县衙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会从抢夺的白银中分出一部分“孝敬”送去县衙,只要不出大乱子,面对那些抢劫的小案,县衙大多置之不理。世间的官匪勾结,向来都是如此默契。
赵粟心下认定是县衙下的杀手,如今这人已经到了自己手里,万一县衙获知,人交是不交?交出去了,倒是遂了县衙的愿,可是京城派来的官儿岂是这么好相与的?何况此人身上还带着锦衣卫的物件。
锦衣卫......一边是锦衣卫,一边是地头蛇,真不知道究竟哪种方式死得更惨。赵粟沉思着,心绪一团乱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顾嫱知晓他的顾虑,手指轻敲杯身,清脆如玉石响,沉吟须臾道:“以我之见,既然两路都不好走,不如折中。事发突然,此人既然昏迷在林中,说明追杀他的人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我们先把人藏起来,听听风声,再做打算。十日之内,若有人找上门来,咱们就把人交出去,若是问起,就说手底下的人在林子里捡到的,发善心带回来救治,不过这手铳得藏起来,免得出岔子。”
“十日过了呢?”赵粟道。
顾嫱垂下眼,话音里带了狠毒:“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寻找商闻柳的队伍一拨一拨的来去,云泽屁大点县城,在册百姓不过万人,找钦差却如大海捞针,在京城眼线遍布的锦衣卫脸上不好看。武释有些坐不住,挂起刀也带了一队人出去找。
他刚一出门,正来找他的小旗扑了个空,那小旗头上汗津津的,手里捏个小指粗的竹筒,在屋里喊了半天武佥事。
“指挥使来云泽县了,武佥事怎的不见了?”他急得团团转。
门前值守的道:“方才出去找钦差了。”
小旗心说坏了,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这信两天前就发出,按照锦衣卫的脚程,今夜差不多就该到了,这时候天边太阳已经西沉,武佥事却不见人影。没有重大的事,小旗不敢随意发烟信,可是万一耽误事可怎么好?
他左思右想,把事情同留守的兄弟交代了,自己匆匆跑出去寻人。
金乌西坠,一线微茫金光沉没天边,浓烈的云霞翻腾出绚烂的色泽,好像两日前那场风呼雨啸的暴雨不过是个险恶的梦境。
商闻柳还是被绑着,饿得头昏眼花,白日不过进了些米粥,寡淡无味,这下五脏庙大空,生旦净末在肚里轮番登场,饥饿的腹鸣响得外面听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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