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闻柳被颠得七荤八素,勉强感到马车速度放缓,扶着车壁道:“这就是你的计划?”
达奚旃勒住马绳,马儿嘶鸣一声,烟尘四散。
他没有回答商闻柳,而是直接拔出了刀。
刀尖在他身上游走,似乎是在思考从哪一块下刀。达奚旃残忍地笑起来:“你有什么遗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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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子是从京城三府的衙门牢房开始发酵的。一夜之间,仿佛全都约好了,牢房被劫,囚犯越狱,持刀杀死了狱吏,被关押多时的犯人们奔上街道,疯狂地抢夺杀掠。
这是他们第一步计划。接下来就是昭然若揭的事了,刑部守卫薄弱,又是夜间,值夜的人听见咚咚的撞门声,接着就被越墙而入的朔西人杀死,血溅了一墙。
闻讯而来的小吏见到这一幕心惊胆裂,还没来得及撒开双腿,就已经脚下一凉,两只脚离了身,腿还在荡。
他痛苦地嚎叫起来,被一刀扎穿了喉咙。
闯入的朔西人似乎知道哪里是刑部大牢,长驱直入,见人便杀。他们杀红了眼,像拢牲ko那样,一刀一刀,刑部值夜的官吏死了大半,腥气冲天。
一个朔西人挥刀狂笑,忘记了今夜的使命,只想把这里的人杀尽。他抹着刀锋上的鲜血,踹开了一座院门。
有人躲在里面,汉臣的那股臭味,他闻得出来!
这人使用的弯刀锋利无比,桌椅都被他砍烂,能够藏人的地方只剩一间档案库。
朔西人磨着牙,从外劈开了木闩,猛然罩下的阴影里,却突然横出一把长刀!
瘦干干的一个读书人,砍人时却毒辣得很。那朔西人狂叫一声,架起弯刀就向他脖子上豁,可是蛮力怎敌巧劲,这小官员迅速回撤,绕去后侧,从他胁下勾手,在弯刀划过脖颈的一刹那捅穿了这个朔西人的心脏。
“元照磨!你没事吧!”躲藏的同僚哗啦啦全跑出来,
元景明擦了一把脸,啐掉一ko血沫:“这是朔西人的弯刀。他们的目标是大牢,你们先找地方躲藏,我去支援。”
元景明从花木中间抄小道过去,朔西人还没有到,大牢前死寂一片。陡然间,有什么东西簌簌作响,几步之外的大牢门前,一个颤抖的小看守双手握刀,战战兢兢跌了出来。
看样子是被推出来的,元景明急忙上前:“大牢情形如何!”小看守一愣,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登时热泪盈眶,拉着元景明的手道:“都、都在里面!元照磨随我进来!”
一进去,里面几十双眼睛全盯过来了,殷切的、恐惧的,全是守牢的狱吏,瑟瑟的,像一窝待宰的鹌鹑。耳边回荡着囚犯的怪叫,冷森森的,“元照磨,”一个年老些的狱吏颤巍巍道,“外面、外面怎么样了?”
元景明不说话,但狱吏们都能猜到。
“要不然......跑吧?”
第一个人这样说了,不知道是谁附和起来,接连的一串试探声:“和他们硬碰硬,那是死路一条!”
“怎么走?出ko就这一个,一出去,全被杀了!”
“......把大牢的腰牌给他们?”
“蛮子懂个啥?”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知道......大牢后面,有个封起来的后门——”
狱吏们振奋了,纷纷询问如何打开。
然而猝地一声,刀钉入桌板的声音,众人霎时吓呆了。
“不能走!刑部不能失守,”元景明咬着牙,“犯人放出来,京城就全乱了!”
他当即拔出深入桌面的刀,刀光一闪,先砍倒了一个往后跑的狱吏。
“食君之禄,就是让你们临阵脱逃的?!”
狱吏们面面相觑,而后愤愤然道:“那不然,等死不成!”
元景明阴恻恻道:“你现在从后门出去,也是个死。”
“乱起来有什么好处?你们以为现在最危险的只有朔西人?所有囚犯脱狱,他们都会浑水摸鱼,京城大乱,最先遭殃的是妇孺!那些畜生会对女人孩子做什么?奸淫掳掠,各位都有家,都想拖家带ko地跑,生路少之又少,现在城门ko全是权贵的马车,没有人出得去,”元景明摘下一边墙壁上悬挂的火把,一个一个照亮了他们的脸,“咱们跑得掉吗?”
他一个一个地问:“你跑得掉吗?”
外面的刀兵声渐渐响起来了,狱吏们毛骨悚然,是朔西人来了!
“来得正好!”元景明高举起火把,声音凌厉:“守住大牢,随我掇刀杀贼!今夜之后,我请诸位喝酒吃ro!”
三法司之一的大理寺也并不好过,分不清是乱民还敌寇,在外面疯狂砍杀。大理寺清贫如此,入不得他们的眼,外面乱糟糟响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人杀进来。
但里面值守的人已经如坐针毡,惶惶地聚在一起商量出路。
钟主簿捂面惨叫:“糟糟糟!这下死逑喽!”他满脸是泪祈求上苍:“九天玄女玉皇大帝!保佑我一家和我的小孙孙哦,千万不要死啦!”
老何还有闲心嗤之以鼻:“怂蛋,求神不如求己。”
钟主簿涕泪横流:“那你说,咋个办!”
官吏们惶惶地看着老何这个主心骨。
“朔西部驻扎京外,今夜闹事的就是他们,但浑水摸鱼的也多,大理寺外面的不一定是朔西人。”老何摸着胡子,沉住气:“假如是乱民,我们就脱了官袍混进去。”
“出去之后,再干什么?”
“闹事的是朔西人,他们就是想让京城乱起来,如果我是他们,第一个就会去动刑部,”老何说,“刑部这会儿和我们一样,缺人,我们要去找人支援啊。”
刑部杀声震天。
今夜在大牢里当值的狱吏总共五十来个,此时都变成了血人。两方对峙中,他们发现朔西人好像也没有传说里那么可怕,这些蛮夷也是ro做的,豁一刀就死了。
实际上,扰乱刑部的朔西人并不多,他们的时间也更为紧迫,等到狱吏们杀出重围,发现朔西人已经舍弃了这一步计划。
地上全是残肢断臂,元景明收刀,去检查那些人的气息。
都已经死透了。
“分出十个人去牢里检查情况,其他人去衙门周围查探。”
此时在狱吏们眼中,元景明不啻天神下凡,当即听从,各自散去。
元景明喘着气,有些疲惫,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的尸体,没有走动。
“我看见你了。”元景明蓦然道。
不远处的暗影晃动了一下,迟疑着,从几具尸体上爬起身。
“元照磨!救救我!”左澹推开尸体,双腿发软,爬行着向前拱。
站在前面的影子微微侧过身,俯视着他,像俯视一条蛆虫。他似是疑惑地重复:“‘救我’?”
“是、是,我听见街上有朔西人杀人,便想到刑部会不会有难!谁知一来就险些被这些畜生杀了!”左澹撑着单边胳膊,另一只手往怀里塞着什么,哆哆嗦嗦往前爬行,。
左澹情真意切:“还好有元照磨在,解救刑部于危难!”
元景明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撇了自己的兵器,随手捡起一把朔西人的刀:“你为了几百两银子杀我家人的时候,可听见他们说‘救我’?”
左澹神色陡变,撑起手臂想爬起来,但地上血太多了,他滑了一跤又一跤。“你、你要......不——”囫囵话卡在喉咙里,他硕大的脑袋已经滚了下来。
元景明无力再握刀,脱力摔在地上,血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外面的救兵这时候才匆匆赶到,陡见一地的尸体,救兵惊得连呼几声,这才发现了元景明。
“终可瞑目了。”元景明,被人扶起时,ko里喃喃地说。
第177章 追赶
达奚旃很快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的计划周祥缜密,但显然他的对手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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