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再漂亮的五官,配上龙玄招牌的漠然表情后依旧让人不想接近。果然是父子,连这张臭脸都是一脉相承的。沈蕴在心里嘀咕。
司君齐离开教舍之后,便与江夙两人便并行向前,朝着沈蕴的方向而来。沈蕴下意识地要避让,却发现对方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沈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是半透明的。
“这个幻境和六博楼不太一样。”路弥远也发现了。他定睛环顾,便意识到除了跟前的这两人,天贤庭里其他学生的面目都像是被水泼过后的墨染图画一般模糊,他们看似在各自干着各自的事,但观察片刻后就能发现这些学生只是在不断重复着某一个行为。
沈蕴沉吟着,“确实,六博楼是我们真身入幻,这个……倒像是我们闯进了某个人的梦里一样。”他看向前面二人的背影,“反正这附近的人我们只认识他俩,先跟过去看看吧。”
而路上的两人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三十年后的小辈窥视着,仍不紧不慢地往前,看行进方向应该是要去武场。
司君齐边走边道:“……郑规一上课前来找我,说他和鹤院的人琢磨出了一种叫御行球的游戏,可以调节灵基,精炼灵气。”
江夙抬了下眼皮,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打算组织一场比赛来推广他这个游戏,所以找上了我,问我俩有没有兴趣。”
“不去。”江夙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不需要调解灵基,更不需要精炼灵气。”
司君齐嗯了一声。
江夙微微侧了下脸:“你想去?”
司君齐摇头:“那我也不用了。”
江夙道:“嗯。”
沈蕴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从这两人并肩同行的状态来看,他师尊和剑圣显然关系不错,估计距离暴打重伤的剧情还有一段时日;但从聊天的来往来看,未免又有些太客气了,就跟两个初次见面客套的陌生人似的。
沈蕴自个要是这么跟别人不尴不尬地对话,估计没说两句就已经想找借口走人了。
而这两人非但没觉得尴尬,甚至还换了话题。江夙问道:“第四十六式你今日想通了没?”
司君齐摇头:“昨天睡前在院里重新练了一遍,还是感觉在转剑之时神门穴的滞塞感十分明显。”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下一句话能不能对江夙说,“……我觉得,可以不用完全按照谱上的来。”
“什么意思。”
“昨天按谱练完之后,我尝试了一下变招。”司君齐以指代剑,抬手略走了一下剑路,“这样,只是斜挑的角度偏三分左右,就会比之前要流畅许多。”
江夙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司君齐的指尖,尔后摇头否决:“不行。谱上既然如此写了,就应按其修炼。”
司君齐眸光黯淡,他放下了手,低声道:“好。”
“好什么呀!师尊你脾气也太软了,这都不反驳他?”旁听的沈蕴立刻就来气了。他作为“胡编乱造剑”的创始人,剑式出招讲究一个百无禁忌随心所欲,在他看来剑谱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招数练得不爽,不如不练——要不是现在他是一缕幻境幽魂,估计已经要冲过去跟江夙来一场不惮之辩了。
少年磨着牙,心里愈发不忿,“真是的,江夙观念这么古板迂腐也能成剑圣?那我以后就能当剑神剑尊……”
“剑神。”路弥远立刻拉了拉他的衣袖。
沈蕴脸上一红:“咳,我说这话不是要你这个时候恭维我的意思……”
“我也不是想恭维师叔的意思,”路弥远笑了起来,他指了指道路之外的庭阁广场,“他们好像有变化了。”
不知何时,不远处的那些模糊学生们都已经停下了动作。他们的脖子以各种非人所能及的角度扭转,一张张看不清五官的脸不偏不倚,正对向的是本应不存在于这场幻梦里的沈蕴二人。
沈蕴再一回头,发现原本和他俩保持三步距离的司君齐和江夙居然不知何时消失了。
“看样子……”沈蕴蓝眸一凛,嘴角却翘了起来,“是幻境的主人终于发现我们两个不速之客了。”
.
此时入幻的不止沈蕴和路弥远二人。
织梦夫人在跃入鬼隙之时,她腕中的幻纱“蝴蝶”已然飞出,折如两片薄翼一般载着她翩然下行——就像一只误入地狱的绚烂蛱蝶,最后落于一片漆黑之中。她再拨弄了两下手中的戒指,便有光华自宝石中绽放,将周身照亮。
这一束光也很快将黑暗中的危险吸引了过来,有鬼物嗅到了灵气与活人气息,嘶吼着朝织梦夫人扑了过来,然而它渴望的指爪甚至还未能探至光中,腐臭的身体已如裂帛一般被片片撕碎!
女人放下结印的手,冷笑道。
“不知死活。”
她性子激烈,并不代表她是蛮勇无脑之徒,敢入鬼隙,她已做好了周全的准备。织梦夫人从袖中掏出了一支玉簪,这支玉簪是她从祝桃屋内拿走的,上面沾着她徒弟的灵息,待吟念咒诀之后,这支玉簪自然会为她指明方向。
果然,她咒音方落,掌中簪尖便微微一动,指向了西北方。
织梦夫人继续往前,不断有大大小小的鬼物与幻术残余向她袭来,而她则面无表情地将其一一撕碎。随着她愈是深入,四周阴寒的气息里的血腥味道便愈发浓重。她虽然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嗅到这股不祥的腥甜时心中依旧有熊熊怒火腾起。
穹鸾开山立宗五十年,连天崩地裂这等凶灾也撑了过来,如今却在太平之时被人在辖域附近生生造了一个鬼隙出来,甚至还将她的诸位门徒投入其中,这让她如何能忍?
她在来时路上早已想过一遍神州之中有哪些人与自己曾有仇恨旧怨,因为自己的这副火爆脾气,她苗织梦的确与不少人有过龃龉,但无论如何,能做到这一步的,总应该是与她曾有过杀生过节……
“阿苗?”
一个男声冷不丁从她的正前方响起。织梦夫人脚下一顿,站在了原地。
而那个声音则又往她所在的光源的方向近了几步:“阿苗,是你吗?我们有好多年不见了呀。”
她认得这个声音,这是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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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君齐和江夙是宛如兄弟,不是真有血缘关系哈
晚点还有一更
第97章 云丛隙(五)
但如果自己没有老糊涂的话,她记得自己的夫君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此时听到了亡者的呼唤,嗓音语调和几十年前别无二致,织梦夫人红唇不由勾出一个轻蔑的角度。她倒要看看,这个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前方的漆黑浓霭之中,沉重脚步随着那一声声呼唤渐近,终于,那一张老实得甚至有些木讷的脸一点点出现在了宝戒的光晕之中。
苗织梦的夫君是没有灵根的凡人,所以只能做她的夫君,做不了她的道侣。他也晓得自己和配偶有云泥之别,所以一向在织梦府中深居简出,从不在外抛头露面,经年累月下来,也养出了一股和他这张脸相衬的窝囊气质。
男人和她隔着几步站定,便不敢再往前,那一双总是下垂着的眼睛微微瞪起,就连里面惊喜的光也是小心翼翼地亮着:“啊呀,真的是你,我隔着老远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光,而是你头上的那些明晃晃的珠钗。阿苗,你……你都没有什么变化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学得倒像。织梦夫人心想。若他真活在世上,应该就是现在这副可怜样子,唯唯诺诺的,让人心烦。
男人还在絮叨说着:“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呢?这地方可太吓人啦,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哦对,你是仙师,不怕这个的。我老是忘了这个,在我眼里,你总是那个骄傲的,又爱涂脂抹粉的小姑娘。”
织梦夫人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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