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成只是对情感迟钝,并非无法分辨别人对他的善意与恶意。沈蕴想。
“神州的规矩我也知道一些,一旦被打成了恶,那他说的话便不会再有人相信,”萩律继续道,“他也不再求助那些宗门,自己开始寻找净化的方法,也就是精炼地核。”
兜兜转转,终于说到了自己的身上,沈蕴感觉自己的呼吸随之急促了半分:“他怎么做的。”
“具体如何精炼操作恐怕只有他和司君齐知道,丹成他只在杏陵那日重聚时向我简短阐述过他的方法。”龙王一字一字,重复着二十多年前沈丹成的话语,“——神州地脉已被鬼气所毁,想祓除基本不可能,所以要取一地核出来,另行栽植,让它回到最初天堑未开,九霄未坠的状态,再等到天崩地裂时将其重新投入,使地脉自净,万物复苏。”
“而无论如何掩藏,地核此物的灵气还是会如太阳一般耀眼,一旦被人发现,势必遭到觊觎。所以不若予它肉胎,塑它白骨,赋它灵根,许它七情六欲,化人行走天地。”萩律道,“我想,这也是司君齐为你取名‘沈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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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之前有评论的小可爱说感觉沈丹成是坏人hhh那其实也没有,只是有点无情科学家罢了!
明天还有一更
第194章 道龙逢(一)
听完萩律的话,沈蕴沉默了很久。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理解了江子鲤的崩溃——他当然知道司君齐不是江夙那样的人,作为师父,作为长辈,作为家人,他都是沈蕴坚实的靠山。可当知晓了攸关自身的谎言,当崇拜和尊敬不再纯粹时,他还是会从心底的最深处不可控制的生出一丝怨怼和对自己的怀疑。
“我师尊他……”沈蕴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算了,和您感慨也没什么用,等他老人家出关后,我会去好好问清楚的。”
萩律笑了笑,“沈小仙师这个性子的确十分干脆。”
“这是我的优点之一,谢谢夸奖。”沈蕴也跟着笑了一下,转了话题,“关于地核,关于我的事就谈到这里吧,我这次来拜访龙王,还有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你是说阴崖么?”萩律了然,“他筹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头号仇人的我砍了脑袋,第二步自然是来砍神州人的脑袋了。”
“您是说他会在道魔逢会时向神州宣战?”沈蕴道。
“应是如此。”萩律道,“兄长的作风最是张狂,在两界盛会上宣告自己已夺大权,是他会做的事。我建议沈小仙师还是早作准备。”
“准备自然是已经在准备了,”沈蕴道,“只不过我们都是晚生后辈,未曾经历过龙染血战,若您那位战神哥哥发难,神州要如何招架,还望您能指点一二。”
沈蕴原以为萩律会欣然同意,没想到对方却摇了摇头:“抱歉,我没法指点。”
“为什么?”
“因为当年我已经背叛过我兄长一次,而他也在今年背叛了我,我和他已经扯平了。若今时我再捅他一刀,未免显得我太狼心狗肺了。”
“您就不可惜他将您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两界和平毁个彻底??”
萩律道:“兄长是反派,反派不就是最喜欢做这种事的吗?”
沈蕴皱眉,放沉了声音:“旅丘人先生,这不是小说,是两界正在经历的现实。”
“在我看来,二者并没有区别。等到千百年后,现实化为历史,鲜血为墨,骨骼化笔,重新编织出三千世界,”萩律道,“它就是小说。”
龙王语气温柔平和,就好像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沈蕴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背后腾起。
他蓦地想起久远之前,曾在课堂上听先生说过,魔龙的血脉纯度不仅影响着他们的修为,也影响着魔龙们的寿数。血统越混杂,寿数便越短,反之如老龙王那样的上古魔龙,若不是被江杳所斩,只怕能与天同寿。
——恐怕在这位老龙王幼子的萩律眼里,自己的这些挣扎与反抗,和此前千百年间的无数修士并没有区别,只是芥子蝼蚁想要对天狺狺;即便是天崩地裂,两界倾覆,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一段小小的波折,是天道历历中一段可与后人道的故事罢了。
对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说家。
既然对方打算作壁上观,沈蕴也不和对方再辩,咬牙退了一步道:“您不愿意对付阴崖也罢,但被赫征等人悄悄带进天贤庭的黑晶确实是由您之手中诞生,晚辈现在来讨教此物的破解方法,不算过分吧?”
“黑晶……当然可以。”萩律抽出一张纸,写了几个算式递给了沈蕴,“这是我当时写下的炼化框架,沈小仙师尽可以拿去交由能人研究化解之法。”
沈蕴接了过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萩律道,“按你们神州的话说,黑晶是至邪之物,我创造出了它,却完全没办法销毁它;而在催动注入灵脉,后它又会直接寄生于灵脉中难以祓除,所以一直以来最好的破解办法,其实是等使用黑晶的人承受不住那份力量,自行化鬼崩毁。”
“所以使用黑晶,就是在用生命换取力量,我曾明令禁止魔龙们使用此物,也是这个原因。”萩律道。
“自行崩毁……就像万里原之战里的那些魔龙一样?”
萩律点头:“或者还有一法。”
“什么?”
“让能适应黑晶的人去吸收它。”
沈蕴断然否决:“我不会用这个方法的。”
少年的反应在龙王的意料之中,他并不介意地笑笑,看了一眼桌案上即将燃至尽头的细香:“梦缘符的效力差不多要结束了,我送沈小仙师出门吧。”
他起身走到门口,为沈蕴打开了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对方却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萩律的眉眼有些无奈,如同长辈看着固执的晚辈,“沈小仙师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沈蕴点头,却仍不开口。
萩律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毕竟兄长真的成功,对我也没有太多好处。我与沈小仙师投缘,你又是我的忠实读者,我就给沈小仙师一点提示吧——对付这次危机的方法,在我写过的小说里。”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沈蕴摇头。
萩律静静地等着他。
“我想问的……”沈蕴低声道,“故事里的花,只有盛开这一种宿命吗?”
“当然。沈小仙师既然去过杏陵,这个道理不会不清楚——花开之后,天地同春,而花则枯萎消融,反哺大地,这是无法更改的轮回。”萩律道。
沈蕴抿紧了唇。他一步步走到门口,在即将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抬起眼睛:“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拜托旅丘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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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蕴入梦之后,路弥远一直握着他的那只手,保持着斜靠的姿势一动不动,注视着符纸一点点燃尽。
时间逐渐向后推移,路弥远不知道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看着沈蕴原本舒展的眉宇越来越紧蹙——期间他也不止一次考虑过像上回那样注入鬼气打断这场梦境,将沈蕴拉进自己的世界,但想到睡前自己对沈蕴的承诺,少年又不止一次地忍耐了下来。
终于,当天贤令上的时间转至寅末时,梦缘符上的亮光闪了一闪,缓缓熄灭了下去。
“……”
比窗外天色更快亮起的,是沈蕴的眼睛。湛蓝如宝石般的瞳仁在晨色熹微下笼着一层薄薄的灰色,不若灯火与朝阳下那般璀璨,反倒透出一丝迷茫和脆弱。
看到这样一双眼睛,路弥远心里紧了一下,但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扬起一个如常笑容,轻声开口道:“师叔你真的睡了好久,龙王他说了什……”
路弥远话没说完,就被沈蕴拉住了衣领,两人猝然相拥跌回床上的同时,吻也随之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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