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沈蕴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明明你还活着,为什么不能由你来告诉我‘你还活着’?”
我现在这样算活着吗?路弥远有点发抖。
他不在意陶星彦和燕也归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待自己,他自己甚至都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在沈蕴的面前,他发现仅仅这样一个简单的是与否的问题都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四周变得更静了,燕雀盘旋一圈后又飞了回来,灰色的鸟儿轻盈栖在头顶的枝叶上,歪着脑袋注视着石子路上一动不动的两人。
“我……”少年舌尖抵着牙齿,只能回答出沈蕴的第一个问题,“我不是故意不给师叔回信的,我能回信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确实太迟了,纸放到发黄,墨迹次第氤氲,他近乎贪婪地一行又一行地看着沈蕴的道歉,保证,日常……沈蕴的所有喜怒哀乐,直到最后的两个字迎面劈来,让他仿佛受了一记狠狠闷锤,躯干再次血肉模糊。
“我是在来天贤庭的前五日才看到师叔的信的,真的。”路弥远一字一字,艰难强调着,“我养伤的那几年……是在闭关……就是师叔在话本里看到的那种闭关……等我出来后,掌教立刻给我看了你写的信,我想回信的,但是我……不知道能说什么,我怕你真的讨厌我……”
他重新扬起了头,再不避讳沈蕴的目光:“所以我干脆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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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过度交代完了一波,又可以开始搞事搞事了【快乐敲鼓】
第59章 少年游(一)
路弥远就这样静静地直视着他,少年瞳孔漆黑,些微水光漾在眸中,仿佛有无尽的委屈藏在里面。这下不好意思的人又变成了沈蕴,他轻咳一声,蹭了下鼻尖:“我明白了……那这事确实不能怪你。反正……反正从现在起咱们约好,不论怎样都不要再音讯相隔这么久了,行吧。”
“好。”路弥远点头。
沈蕴又咋舌:“说起来你当时来天贤庭的时候,我真的都认不出你了。”
“是长得不像了吗?”
“也不是,长相还是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的,怎么说呢……气质吧。”沈蕴干脆一摊手,“师侄闭关几年,确实有点世外高人的气质了。”
“那师叔觉得以前的路弥远好,还是现在的好?”仿佛想让沈蕴看得更清楚一般,路弥远往前迈了半步。
上回两人离得这么近还是在六博楼的时候,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闪过,让沈蕴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他忍住了:“……怎么这么问?”
“不是师叔说要聊聊我的么。”
“……”沈蕴一时失语,他从没想过这种问题,路弥远来找他,他就顺理成章的继续带着他,反正都是同一个人,去思考四年前软软糯糯的小跟班好还是现在的这个让他有点捉摸不透的路弥远到底哪一个更好,完全没什么必要。
“那就现在的吧。”沈蕴给出了答案,“人当然是越成长越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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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渐升上塔顶,天贤庭也彻底恢复了平日的喧嚣。
大考之后会有十日大假,除了少部分打算在庭内蹲着的学生外,大伙基本都会选择回宗门探望或者是去四方游玩,一时间庭门口呼朋唤友,热闹非凡。
最先离庭的是江子鲤和龙玄众弟子,输了赏剑礼的他依旧委屈在代剑范一职上,如今这个职位更像是对他技不如人的冰冷嘲讽,少年已换回了龙玄弟子服,踏着吞月冷着脸,率先如一道黑云白电飞离归山,舒喻和其他人在后面追赶莫及;
之后走的是宫梦锦和她的几位小姐妹,明明只是换了常服,却像是解了拘束,姑娘们嬉笑着相依相挽,直到腾起云雾,仍在讨论应该是去先听华音先生的笙歌会好,还是先去品尝八珍阁的限量应季点心好;
沈蕴和路弥远也在门口等那帮赖床的家伙,两人刚刚散完了步,还顺路去食堂拿了一支冰糖梨水,正适合夏日解暑。
沈剑范就算站在角落,依旧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时不时就有人含羞带怯地过来,不是来送东西,就是来打听他的行程,沈蕴一概用微笑敷衍过去,他见路弥远看他,不由解释了一句:“习惯了。这还算好的呢,第一年大休时来打听我行踪的人最多,听师姐说那几天丹成峰山下全是堵我的人。”
“后来呢?”
“后来?”沈蕴龇牙,“我把这些人全拉到了丹成后面那片空地跟我一起练剑,练到趴地上起不来之后就再也不来叨扰了——不过也有几个怪胎,跟被我揍上瘾似的,鼻青脸肿还要和我比划。”
“……”路弥远沉默了一下,“我以为师叔会躲着他们。”
“都是同修,时不时要见的,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躲。”沈蕴笑着,“既然喜欢跟我亲近,那就在同修的范围内随便亲近。”
路弥远状似无意地随口道:“如果有人想跃出同修范围内呢?”
“那就排队去。”沈蕴一指前方的长阶,“想跟我相好的人能从这排到归山脚下,等他们排得累了,自然会去找真正喜欢的人。”
路弥远差点就要脱口问一句那我也要排队吗,但他也知道一旦问了,他好不容易才将其稍稍模糊掉的那条界线会立刻泾渭分明。于是他只抿了一口梨汁:“……大家都在排师叔的队,师叔会在别人那儿排队吗?”
他这句话问得委婉极了,里面含着各种百转千回的小心思。
沈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会啊。”
路弥远心中一震,“谁?”
“琉钰。”沈蕴答道。
路弥远在心里飞快搜索了一遍,天贤庭中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这人是谁?”
“——这人是谁?嗯,这是个好问题。”
一个声音从旁插来,路弥远循声侧头,发现崔兴言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他旁边。
青年依旧一身宝蓝色衣裳,只是换了款式和纹样,衬得他面如冠玉,分外骚包,他抑扬顿挫地叹了口气:“小路看来是深山里待得久了,连我们大名鼎鼎的琉钰仙子也不知道。”
“愿闻其详。”路弥远道。
“这位仙子身份高贵,姿容绝色,宜静宜喜,宜笑宜嗔,实乃神州第一美人。”
“我喜欢她又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沈蕴纠正,“你没看上次她开天一剑解决七星老龟时候多厉害吗?”
崔兴言鄙视他:“兄弟,打个老龟是重点吗,重点是后面她为敖简绣手帕那段好不好?那才是真正让人能从此沦陷的情景。”
“手帕是个人都能绣,七星老龟是旅丘人盖章的寰宇第三邪物,一般人能一剑解决吗?”沈蕴嗤道,“我前段时间整理完战绩了,敖简根本配不上她,琉钰就应该把这饭桶丢一边去自己飞升。”
“……”崔兴言翻了个白眼,“……我懂了,你对琉钰仙子根本不是真心,你就是慕强罢了。”
“如果旅丘人能把这段写得更详细就好了,”沈蕴还在琢磨,“只要他对灵力走向和步法再明说一下,不要用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形容,我觉得我真能演练出来。”
“哥哥,瞎掰的你也当真啊?”崔兴言惊叹。
沈蕴摇头,“我觉得旅丘人不是瞎掰。这人肯定对剑法有研究——之前我还按他描述的一些基础剑式练过,虽然威力没法像文里说的那样可水截鸿鹄,但也相当厉害了。”
眼看他就要比划起来,崔兴言马上叫停:“停停停,等大结局之前琉钰仙子功体应该已经恢复,到时候她肯定会再用一次开天一剑,你那会再去琢磨吧。”
“这位琉钰仙子……”路弥远已经反应过来了,“是小说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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