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得不赌。”燕也归道。
“是的,我不得不赌。”银焕叹了口气,“我第一日因为手上有几个筹码便广撒了网,加上运气不错,赌到了饭食,缓解了那股饥饿。但之后则连输了三日,也不知为什么,在地下那段时间腹中空空的感觉比在外面要难熬得多,我那会已经彻底饿昏了头,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去扒新来的人的衣服,现在就算是我爹掉下来,我也敢……”
景颉突然接话道:“而我就是他爹。”
银焕:“……”
景颉道:“不是吗?”
银焕面红耳赤:“您是您是。”
--------------------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出自古诗十九首,这里只作引用~
花会是一种类似彩票开奖的赌博手段。楼内各种赌博大部分参考《中国古代赌博习俗》以及百度和维基0 0
入V后感谢大家的支持5555这章算是一个过渡,明天还有一更!
第47章 六博楼(九)
当时银焕已经饿到神智不清,而他身边是更多比他饿得更神志不清的人。当人连口腹之欲都无法得到基本的满足时,曾经在地面上对那些对身外之物的渴望便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每个人眼睛都冒着狼似的绿光,每天唯一的期待,便是觊觎着任何一只从上面坠落的羊羔。
所以当景颉出现时,银焕已经快疯了。他像狼一样嘶吼,喝止任何人来和他争夺,他也根本不在乎他抱住的这根瘦竹竿长得什么模样,穿的什么衣裳,他的脑子里只有筹码,筹码,抢走他的筹码,哪怕只有一两根也好,至少能让自己下一场的花会可以多押一只花筒……
“银同修,我不好此道。”
同修这两个字太过熟悉又太陌生,银焕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他摸来摸去的动作随之一顿,缓缓抬头去看被自己按在地上的人:“你是……”
“景颉。”对方回答。
银焕混沌的瞳仁明晰了一瞬,像是在一片浆糊的脑内搜寻着着两个字,过了半晌他才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那个个头特别高的不来上课的,都怪我平时只记你身高没记长相,现在这样都看不出你比我——操!!”银焕这才彻底回过了神,他触电一般缩回手,从景颉身上连滚带爬的下来了。
景颉慢悠悠地坐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银同修,你好饥渴。”
“……”自己确实饥渴,但不是对方想的那种饥渴,可无论解释哪种“饥渴”都十分尴尬,银焕决定岔开话题,“咳,你怎么也来赌了,我记得你们太渊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吗?”
“我忘了我为什么要赌,但我记得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景颉望着他,“——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对方咬字慢条斯理,听得银焕心头狂跳:“重、重要?”
“嗯。因为你是我的……”景颉顿了一下,“学分。”
银焕:“……”
“你好像挺失望。”景颉说。
“我没有。”银焕否认。
“你的失望写在脸上了。”
“真的没有。景同修我们能说正事吗?”银焕抓狂。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原委,知道沈蕴几人过来找他了,几近绝望的银焕终于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他靠坐在角落节省体力,一边等待着下一场花会一边嘀咕琢磨:“旁边这人跟我一样掉下来了就不指望了,但以沈同修的修为肯定能出去,等他出去之后再多派点人过来把这儿端了,期间只要我们两人省着点用筹码和食物,应该能撑到……你在看什么?”
景颉在不久前也出现了饥渴感,好在他反正平时也半死不活的,所以这会其实和他不饿时候的状态也没什么区别。他仰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天花板:“花纹。”
“花纹?”来到地下后银焕疲于奔命,三天下来压根没注意周围环境是何模样。他跟着仰起脑袋,发现天花板上一片花团锦簇,只看了片刻便觉得一阵眼晕:“……我可能是太饿了,怎么感觉花花绿绿的全在乱晃。”
“确实在晃,但并没有乱晃。”景颉答道。
木槿,牡丹,芙蓉,玉兰,桃花,春杏……绚烂百花悄无声息地盛开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仿佛吸收着绝望的土壤才能如此娇艳欲滴。
“银同修,你刚刚说,花筒有一百零八个,对么。”
“嗯。”
“是上面那些花吗?”
银焕不得不又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好像还真是……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景颉没有回答。
他保持着看天花板的姿势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凹陷的眼眶中两丸漆黑瞳仁还在追逐着穹顶上如水流转的花纹,银焕简直以为这瘦竹竿已经饿晕过去。远方传来花会将开的钟声,银焕叹了口气,准备先去下注,但他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腕被景颉钳住了。
“再等等。”景颉道,“花还没开。”
银焕瞪眼:“你不会跟乡野村夫一样迷信什么哪朵花开的最大就押哪个吧?”
景颉又不说话了,银焕气得半死。
要论体格力气,银焕一个各种灵材密宝喂大的金极城少主,肯定比一个天天喝稀饭的太渊弟子大得多,但他因为连着饿了三四天,这会连爬起来都费劲,只得陪着景颉继续躺尸。
直等到四周去押注的饿汉们都已纷纷回来继续等死,景颉终于缓缓开口:“银同修,你有姊妹吗?”
“有一个,不过十几年前就饿死了……”银焕无意识地答道,他眼前朦胧一片,耳畔隐隐有妙音响起,仿佛随时他阿姐都会来接他升天团聚,做一对饿死鬼姐弟,“你问这做什么?”
“因为我想谈恋爱。”
银焕:“……?”
“没有就算了,”景颉叹气,“那等出去之后,银同修能帮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银焕眨眨眼,“……等等,什么意思,你能出去?”
“嗯。”景颉道,“虽然百花纷乱,实际上有迹可循。我以桃花为锚点,将它附近流转的群花进行统计,发现它们其实严格按照河图洛书的左旋之理在进行转动,只要将嵌套过的算式解出,这局并不复杂。假定左旋为阳花,而反向右旋为阴,当桃花与杏花相照时,阴花为梅;当桃花与梅花相照时,阴花为……”
对方说得滔滔不绝,银焕听得头皮发麻,他连忙打住:“停,停,总之结果就是你把三花聚顶的规律弄明白了?”
“嗯,只要按照我算的结果押花,就能三花聚顶。”景颉道,“你先答应交易。”
“答应答应!只要能带我离开这鬼地方,你就是我再生父母!”银焕腾地坐起,一把反握住景颉的手,“交易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谈恋爱?虽然我没有老姐,但我出去之后马上为您广撒金笺,为您邀上百八十个漂亮姐姐!”
“一言为定。”
.
“然后你们就从地下出来了。”燕也归道。
“对。”银焕道,“我按景同修所说,押了牡丹,茉莉,绿菊,居然真的三花聚顶。庄家便派人来恭喜我俩,说我们是六博楼有史以来第一对同时押对三花聚顶的客人,是贵宾,要好好招待。我还以为他们要给我俩弄一顿大餐,结果直接把我们送上了三楼。之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沈蕴打量二人:“你俩不饿了?”
景颉嗯了一声。
银焕也跟着点头:“奇怪得很,从地下出来后那股饥渴感便立刻消失了——虽然我确实好几天没吃东西,腹内的确不太舒服,但这会完全能忍,小意思。”
沈蕴蹙了下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漏掉了,他来不及细思考,旁边促织战局骤然进入了最高潮,赌徒们的呐喊与吼叫打断了众人的谈话,将他们的视线重新吸引回缸中。
上一篇:我的Alpha怎会如此弱
下一篇:我好像时日无多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