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贯落。
左梁诗睁眼。
出刀!
仿佛是一刀,又仿佛是千万刀。
龙牙破碎、枪镡破碎、枪环破碎、枪身千丈、九百、八百、七百、六百……破碎!枪柄破碎的瞬间,溃散的雷霆炸开,遍布整片穹顶,成为古往今来最绚烂的最大的一朵琼花,数百年换它一刹那。左梁诗腾跃而起,踏着天牙破碎时空间扭曲的残痕,一步一步,登天而上,刀光紧逼而走,越走越高,越走越远。
他要登鸿宇,要去斩那跳出五行又探进五行的手。
赤帝震怒,一次又一次地聚起一柄又一柄紫癜龙牙□□,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劈碎,聚起的□□越来越溃散,到最后青铜陌刀又一次劈在探进人间的古神之手上。这一次,古禹惊骇地发现,祂竟然再也无法将被他斩碎的血肉聚集起来,那些血肉已经彻底泯灭。
“日月不驻,天地高厚!”
“腾蛇作土,神鬼朽肉!”
左梁诗放声高歌,青铜如灼,他如明火。
也当真有火。
火焰从他身上卷起,他仿佛是一根燃烧的南烛,一团腾空的旭日。
“白鹿难牧,岁鹤难游!”
“老去当死——”
他又挥出一刀,古禹的肩甲化为齑粉,他高高跃起,刀斩天外。
“莫悲高楼!”
金铁碰撞的轰鸣在天地之间回响,那是极致可怖极致尖锐的声音,仿佛两片同样坚硬的金属在所有人脑海里同时互相刮过,叫人的脑浆几乎要跟着一起迸溅。那声音过后,是赤帝古禹暴暴怒的声音,声音藏着无法掩盖的恐惧。
祂在仓促间举起真正的神器,抵挡了左梁诗的那一刀。
尽管如此,左梁诗的一刀依旧在祂脸上留下了一道斜拉过整张面庞的伤痕,那是神体受创,非百年千年无法愈合的伤痕。自鸿蒙中诞生以来,这是祂第一次蒙受这等奇耻大辱,在令祂暴怒的同时,也令祂恐惧。
那个诅咒……
成真了。
祂有心想再一次出手,彻底泯灭这个恐怖的苗头,可祂左臂尽碎,神体遭创,已经无力再撕开人间的天穹。反倒是一刀过后,七窍流血的左梁诗一边咳嗽,一边提刀,有要彻底越过天缺,再次厮杀的架势。
鸿蒙以来,第一次,古禹畏惧了。
应钟、孟霜清……所有山海阁叛徒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苍穹扭曲,仿佛一块被拧皱的布。缺口消失了。
赤帝,古禹。
败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应钟疯魔般地喃喃自语,那个只会和稀泥的左梁诗,那个一无是处的左梁诗,那个骨气全无的左梁诗,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假的!假的!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左梁诗如流星。
笔直下落。
他落下的瞬间,应钟孟霜清等叛徒与山海阁阁老们几乎是同时掠身而出。
“去死吧!”
黑雾自应钟身上炸开,发冠尽碎,他在瞬息间入邪,化魔!他超越所有人,第一个迎向左梁诗,手中的剑长虹贯日。
咔嚓。
几乎后边所有人身形都停滞了一瞬间,大家脑海中都掠过一个念头:谁的武器碎了?
下一刻,一道人影倒飞而出。
“应钟,掠贩洲民、走售禁器、盗占重鼎、私通大荒、叛我山海。”
左梁诗手提陌刀,破障而出,衣衫残破,半面尽血。
“其罪当——”
应钟仓皇祭起的护心镜破碎。
刀光纵横。
“斩!”
第75章 续明烛镇沧海
斩字落, 身首离。
应钟的头颅在高空中旋转了一圈,双目圆睁, 神情惊骇,仿佛还在问“怎么可能?”。然而杀他的人已经掠身而出,甚至没有再看一眼。一刹间,左梁诗的身影出现在第二名山海阁叛徒面前。
“夏决明,私刑恶令、窃占阁藏、泄露海门、叛我山海。其罪当——”
夏决明大喝一声,祭起玄天印,转身朝城外的方向逃去。他刚急掠出一里, 身形就猛地一顿。
“斩!”
一线血线再度飚飞而起。
血线中,夏决明背后的那个“左梁诗”毫无征兆地散去,夏决明拦腰断为两截的尸体坠向地面,露出振刀的左梁诗。
叛众刹那如树倒猢狲, 如粮尽群鸦,分散而逃。
左梁诗的身影拉成无数道直线, 同时出现在四面八方,以一己之力同时拦截所有叛徒。“竖子狂妄!欺人太甚!”逃窜的阁老们暴喝如雷,拼死出手, 半空中法器翻飞。金钟、狼牙、龙魂虎魄……上百种法器上百种刀剑, 纷纷扬扬砸向左梁诗。
一刀。
银戟洞穿肩骨。
“严离川!私传禁法、收受腐贿、叛我山海。斩!”
两刀。
拳罡击中后背。
“梦航河!叛我山海!斩!”
三刀。
踏/弩没入胸口。
“陈弦羽!叛!斩!”
四刀。
金鞭打中右肩。
“解咎!斩!”
五刀、六刀、七刀……头颅滚滚而落。所有的攻击仿佛泥牛入海, 只除了令左梁诗白衫彻底成血衣外, 再无影响。他发冠尽碎,黑发尽散, 阴柔如女子的脸庞半面染血, 半面苍雪, 如疯如魔,为人为仙。
陶容长老、高阁老、卿阁老等人想去助他, 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跟上他的步伐。空中,密密麻麻全是青铜色的刀痕,刀痕残余金色的火焰。烛南九城上空鲜血瓢泼,纷纷扬扬如一场冲刷大地的雨。
雨中左梁诗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九城皆是他的叱咤风云,皆是他的纵横捭阖,皆是他的审判清算。
他说,他要清山。
“尘重!斩!”
“斩!”
斩!斩!斩!
陌刀掷出,最后一刀将最后一名叛徒钉在城门上。孟霜清双手死死抓住陌刀,发现自己无力将它拔出后,转而抬头望向天空,惶急地乞求:“帝君!小人为大荒鞠躬尽瘁啊帝君!帝君救我!”
“帝君救我!”
怀宁君无动于衷。
他只是望着赤帝消失的天穹,不知在等什么,孟霜清的摇尾乞怜根本未曾入耳。车前卒,马前兵,本就是注定被抛弃的棋子。
“月母!月母救我!”
孟霜清转而看向月母,每说一个字就从口中喷出一大团血。
“我愿将归墟令拱手奉上!我愿将山海九鼎献上!”
月母高坐云端,脸上妩媚之情不知何时消失殆尽,她一言不发,目光落在左梁诗身上,眼瞳中空洞一片。左梁诗徐徐落下,落在门阙之上,与苟延残喘的叛徒孟霜清遥遥相对。粘稠的血从他的衣袖滴落,滴在相风铜鸟上。
“有罪当斩。”
他轻声说。
孟霜清握住陌刀的双手松开,重重垂落,鲜血顺着他干枯褶皱的手背蜿蜒爬下。左梁诗最后一刀早就切断了他的所有气机,是对死亡的极度不甘和畏惧支撑他摇尾乞怜。
“阁主!”
陶容长老松了口一气,急急掠来。等到近前,他脸上的欣喜突然消失了,身形在半空一晃,竟是险些直接坠落。
“……阁、阁主。”
一道身影、两道身影、三道身影……阁老们落到附近残破的阁楼门阙上,谁也没有上前。左梁诗周身三十丈,一时寂寂。山海阁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自欢呼如潮。
陌刀钉城头,左梁诗身上的火渐燃渐小,火里他身上还未干尽的血洗墨般散去,渐渐又洁如霜雪,唯独战古禹之前染的血仍然残留。半身白衣半身血,手中无余寸铁。风卷动他残破的广袖,他没有去看天上的月母与白帝,只是环顾四周。
“诸位,”左梁诗笑笑,“该斩的已斩,该赎的也该赎了。”
“阁主。”
陶容长老声音喑哑。
左梁诗向前迈出一步。
“左家左梁诗,任山海阁阁主五百六十三年,”他平静的声音传遍整个烛南,“知州城苦郁而不为,知掠贩凡民而不查,知走盗私通而不纠,知恶令于下而不止。违训逆律,罪过难书,侥幸上战天外,下刃叛徒,不至辱没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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