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道孤峭的身影出现在他原先待着的地方。
师巫洛绯刀一横,两名太虞氏的长老身体断成两截坠向地面。在他背后,七十一道赤金狮子虚影定格在半空中,绯刀刀鞘如入无人之境,贯穿观自在菩萨法相。
——既然死生皆空,那求佛何用?!
——既然他的爱的人被困囚笼,那这天下人凭什么得以自在?
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七十一道赤金狮影破碎!观自在菩萨法相破碎!
笑脸弥勒踉跄退后,余下七十一名红袈僧人全部口鼻震血,重重砸落向四方。
师巫洛的身影再次诡异地消失。
一直到今天,仙门和空桑终于知晓为什么过去一千年里,不论他们布下多严密的包围,师巫洛都能鬼魅般地出现,又鬼魅般地离去……身为天道,他完全能够在一定的空间里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
“快!!!拦住他!”
太虞族长发了疯地大喊。
他掌权太虞氏多年,一句话就能令一座百万之众的城池再无日月,可谓是位高权重已极。此次之所以亲身冒险前来涌洲参与拦截,是因为自认为有所倚仗,哪怕对上凶名赫赫的十巫之首,也不见得一定就处于下风。但太虞族长万万没想到,传言中神鬼皆敌的师巫洛竟然会是天道。
只一个交锋,他自以为是的“不顾一切代价”就落空成为了笑话。
有生以来,死亡的阴影笼罩到了太虞族长头上。
“拦住他——”
太虞族长几乎是在歇斯底里。与此同时,太虞族长先前祭起的血腥日影落空后,就向羽山山顶砸去,扛着天地杀机的太渊门众人难以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笼罩向自己。
杻阳山上传来牧鹤长老苍老的声音。
“仙人无寒暑,修士求长生,本就违逆天时……”
两枚龟卦被抛起,血腥日影停滞空中。
“此时不醒,更待如何?!”
一正一反,龟卦落地。
柢山下陷!即翼山下陷!羽山下陷!古祝山下陷!转瞬之间,四座大山连同它们延伸的山脉都被一同从大地上抹去,宪翼之水从杻阳山先前挖出的大洞中涌出,填埋了四条山脉下陷后形成的裂缝。
转眼间,山脉化为大河,地象被强行改变。
伴随着宪翼之水的奔流和牧鹤长老的一声喝令,阵中各宗门人猛然惊醒,破水而出,面色虽然还是格外惨淡,却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鬼谷一派,占卜天地,至高深者能逆天象而更之,而牧鹤长老无疑是其中之一。此刻,牧鹤长老利用沉山为河的方向,强改天命,冲散了因师巫洛而起的天地杀机对阵中众人的影响。
日影重新落下,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它接触到将羽山取而替之的宪翼水后,就无声无息地悬浮在水面。血污源源不断地从日轮旁边流出,速度极快地染红整条水脉。太渊庄众人惊魂未定,在旁侧落下。
另外一边,太虞族长的叫嚷却戛然而止。
空桑百氏的其他人想驱使日轮月影去保护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节绯红的狭刀从他的咽喉处冒出来,刀柄握在一只苍白得有些病态的手中。
“我记得你们……”
师巫洛没有起伏的语调就像下有寒水湍流的冰层。
太虞族长双手抓住刀身,紧紧握住,手背上幽诡的太阴神纹光芒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是你们在九淖设了埋伏。”
师巫洛转动刀柄。
刀气自内而外从太虞族长身体中爆发出来,每一块血肉,每一块骨头都被刀气搅碎,在高空炸成一朵妖冶至极,也森然至极的血肉之花。
杻阳山上。
牧鹤长老拄着拐杖,缓缓起身,手扣龟卦。
就在他将一步踏出时,一道身影拼尽全力穿过倒流的宪翼之水,冲到他面前,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看到来人,牧鹤长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师叔!”
半算子挣扎着爬起来,血顺着脸颊的线条往下滚,一张原本还算清俊的脸狼狈不堪。
他张开手,滑稽又可笑地拦在牧鹤长老面前。
“师叔!是仙门错了啊!仇薄灯就是传道授业的那位神啊!他为万古开大道,万古承其恩,并无前后古今之分!是仙门负他,是苍生负他……求仙问道,求问心无愧,求心有是非,不是求全责备,不是求狗苟蝇营。忘恩负义,那我们修的算什么仙啊?”
“仙门不想负他。”
有另一人作答。
刚落到半算子身边的不渡和尚猛然抬头。
绯刀抽回,师巫洛冷冷望向一个方向。
一尊金光灼灼的佛陀相浮现在笑脸弥勒背后的虚空中,眉目悲怆。
“可他血衣成魔后,身系十二洲的冤魂业果。”
“今已成劫厄。”
第103章 太乙第一神君第一
“放屁!”
一片肃杀沉凝中, 有人粗俗嘶哑,破口大骂。
是半身染血的陆净。
他半跪在倒流的宪翼之水旁, 因月母与白衣纪官战斗的余波,因方才的天地杀机而胸口气血翻涌,五脏六腑疼得几乎搅碎,筋脉疼得几乎断裂。然而比五脏六腑震荡,筋脉断裂更疼的是他的脊骨。
他的出身,他的骄傲,他过往一切的认同都在摇摇欲坠。
他几乎无法站立, 几乎无颜面站立。
“什么魔愿意舍身救人?什么业果是为千秋万古传道受业?!”陆净咬紧牙关,一点一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每多说一个字, 肋骨就像多断掉一根一样,可他还在说, 还要说,“你告诉我他是魔,那天下配称神佛!”
“你告诉我啊!!”
他几乎是在嘶吼, 几乎是在咆哮, 狰狞扭曲, 泪流满面。
告诉我啊。
告诉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告诉我仙门万载为什么把一位为天下身死道消的神君的功绩生生抹去啊!告诉我这么多年,我的骄傲算什么啊!那么多的经文道义, 到头来全是笑话吗?
“阿弥陀佛。”
弥勒不复喜乐, 只是合掌。
“佛你爷的, ”陆净嘶吼,吼得满口鲜血, “你说啊!”
气血翻涌,他向后踉跄一步,险些摔倒。一只熟悉的手从旁边伸出,按住他的肩膀。陆沉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空中走下,走到自己最小的弟弟旁边。陆净拍掉他的手,重重摔倒在地,滚进淤泥里。
陆沉川低头。
淤泥里,陆净用手肘支撑自己,一声不吭,挣扎着,摔倒又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陆沉川有些恍惚,隐约记得以前十一被赶鸭子上架练武,因为平时偷懒,对练时总被揍趴下,一倒就哭爹喊娘,得人过去拽他。
什么时候,这个年纪最小最喜欢耍无赖的弟弟,突然就长大了?
“《典藏》第二卷开篇讲了什么?”
陆沉川收回手,忽然问道。
羽山下陷形成的河床满是嶙峋的石头,陆净手肘被锋利的石脊割出长长的口子,撑起身时泥沙碾进伤口里,疼得他浑身都在哆嗦。陆沉川一问,他本能地一缩脖子,条件反射地想躲即将落下的戒尺。
“什么第二卷?”
神出鬼没的戒尺没有落下,陆净自己却面朝下又摔进水里,耳朵被泥沙和水灌得嗡嗡作响。
他艰难地从泥沙里抬起头,抹了一把血和水。
陆沉川叹了口气。
旁侧,有一名鬼谷弟子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替陆净做出回答。
“《典藏》第二卷开篇讲了、讲了祸劫十二洲……”
“晦暗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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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又一扇八边形的厚重石门旋转打开,一道又一道贴满咒枷的重锁打开,一层又一层刻满密纹的沉匣打开,一卷又一卷写满古字的卷宗被起出,被翻开……山海阁封印诸多密宗的地底要阁中两排铜盏沉默地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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