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就能终止这一切?
贺春景在黑暗中焦虑地啃咬起指甲,如果他能弄到钱,把陈玉辉花在他身上的钱统统还回去,那么是否就能得到身体和心灵上的解脱?
他确实有一个短期内得到大量金钱的方法,但那是他最后的退路,是他咬牙死守许多年的堡垒。
贺春景颓然倒回床上,月光顺着没有遮严的窗帘缝隙透进来,在墙上打出一道雪白分明的竖线。
要越过那道线吗,贺春景拿不定主意,大睁着眼睛呆呆看着墙壁,而后逃避性地埋头缩回被子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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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老登一来准没好事
又吃了大约三回的煎吐司配冰激淋,夏天的热潮呼啦啦退去,树梢上的叶子一日灿烂过一日,昭示着又一季的更迭。
陈藩的成年礼并不隆重,甚至没有像去年那样,找来朋友们一起出门吃顿饭。
陈鲜在七月时考去了一所远在华南的大学,与楼映雪谈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异地恋。十一小长假大清早,楼映雪就坐着南航鹊桥号横渡银河去了。
钱益多最近体重有所反弹,好不容易瘦身成功的他对一切热量如临大敌,找私教定了个黄金周计划搞强化训练,绿叶菜都不敢多吃,更遑论出门跟人下馆子。
以至于陈藩就算想组局,一时半刻也凑不上人,索性一切从简。
贺春景先是陪陈藩去疗养院探望了赵素丹,她状态不错,没有像刚刚分别时那样哭闹着要陈藩留在她身边。
陈藩给她梳头发,陪她说话,贺春景替她整理床头刚带去的鲜花。一起吃过午餐,他们还在疗养院的小花园里走了走,即便疗养院的看护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也没有影响到三人片刻的放松与自由。
傍晚临别时,贺春景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溜走。
陈藩早知道他要干什么去,假装嗯嗯啊啊认可了他的蹩脚借口,只为给贺春景保留一个制造惊喜的机会。
贺春景耳朵红红,跨上自行车飞驰而去,捏着预约纸条到学校附近的西点店取了蛋糕。他还跟店里多要了一条缎带,把四四方方的蛋糕盒五花大绑在自行车后座,确认绳结牢固到人飞了蛋糕都不会飞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车蹬回了家。
为了维持神秘的惊喜氛围,贺春景拎着蛋糕盒鬼鬼祟祟贴着门进到屋里,生怕被小寿星提前撞破,换鞋之前还探头往屋里好好张望了一番。
陈藩没在前厅,正往外端菜的吴湘见他这样,主动过去帮忙把蛋糕接过来,藏进了冰箱。
“陈藩呢,怎么不喊他下来吃饭?”贺春景见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快摆满了,顺手捡了一粒虾仁想要偷吃。
“藩藩在书房,他二叔来了。”吴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上去看看?”
贺春景手里捏的龙井虾仁勾芡太滑,啪嗒掉在桌布上。陈玉辉来了。
贺春景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冲吴湘抬了抬嘴角:“我上去看看。”
书房在二楼走廊上,走廊尽头就是佛龛。
今早起床陈藩难得过去上了柱香,现在走廊里仍旧蒙着一层甜腻的檀香气,闻久了熏得人太阳穴疼。
贺春景走得很慢,摸着墙壁上纹饰精美的植绒墙纸一点点朝前挪腾。
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严,锁舌抵在门框上,屋内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来。
“……而且松山书院的校长先后三次狮子大开口,到现在我们都没能协调好一个能把事情彻底解决掉的金额,他越来越没耐心了。一是随时可能提起诉讼,二是可能会对当事人作出报复。”
“他要多少?”
“你别管他要多少,少打你爸遗产的主意,遗产先在我这里保管,一是作为监护人,我要对你踏出的每一步负责;二是防止他对你下手,直接绑走了抢钱灭口。”
陈玉辉语气严厉极了。
“他不是个简单人物,我查了查他背后的势力网,只要他想,随时都能伸出手来拿捏你。之前是你年纪小,冲动犯了错可以弥补,那今天之后呢?再出什么事,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你蹲监狱去吗?”
贺春景听到陈藩长长呼出一口气,焦虑、无奈夹杂着烦闷。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个威胁,凭你现在的成绩参加高考也很难出头。”
陈玉辉情绪一转,再开口时声音已饱含着忧虑。
“不是二叔在你生日当天过来扫兴教训你,问题在于,家里是这样的状况,我作为你的亲人也好,监护人也罢,有责任引导你走上一条正确的人生道路,我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
贺春景停在门口怔了怔。
半晌,陈藩的声音响起来了:“那我妈怎么办?”
“你今天也看到了,她现在状况非常稳定。而且还有我,有你丁阿姨,有你姐姐可以照看她。我们是一家人,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好见外的。”
“但我从来没想过……”
“你该想想了。”陈玉辉打断他,“十八岁已经是大人了,也应该尽早对自己负起责任来。”
贺春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往前蹭了蹭,想要看看屋里是什么情况,却听到一阵嚓嚓声,像是陈玉辉拿出了什么纸质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这个就当做是二叔送给你的一份生日礼物吧。”
脚步声响起,贺春景慌忙敲了两下门,赶在陈玉辉出来之前把门推开。
陈玉辉见了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毛,随后化开一个温和的笑:“哦,春景来了。”
这笑容看在贺春景眼里却冰冷刺骨,贺春景错开陈玉辉的目光,偏头望着桌前的陈藩:“饭做好了,湘姨让我上来喊你吃饭。”
“行,那你们吃饭吧,我还有点事,就不留了。”陈玉辉十分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贺春景的后脖颈,上下摩挲了几下,又捏了一把他的肩膀,“陈藩家伙食不错啊,个头见长。”
陈藩把桌上文件纸张归拢到一旁,夹在成摞的书本里,才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那是,湘姨手艺没得说。”
贺春景被摸起一身鸡皮疙瘩,退了两步,强笑道:“走吧,再好的手艺凉了都不好吃。”
三人依次下了楼。
“陈老师不留下吃吗?”
吴湘端出最后一道热菜,见陈玉辉没有要落座的意思,疑惑地问。
“嗯,家里还有点事,要回去了。”陈玉辉朝他笑笑,随后转头看向贺春景,“春景,麻烦帮我把衣架上的外套拿来。”
猝然被点到名字的贺春景脚步顿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道:“好。”
他走到大厅的落地衣架前,拿起陈玉辉挂在上面的驼色薄风衣,搭在手臂上走回来。他的手在风衣遮掩下死死掐着布料,陈玉辉惯用的男士淡香水气味涌进他鼻子里,企图将他平地溺死。
陈玉辉已经在门口穿好了鞋,见他过来,并不伸手接过衣服,而是直接举起左手摆了摆,示意贺春景服侍他穿上。
陈藩就在一旁站着,贺春景不愿意被他看出什么端倪,只好摆出一副殷切的样子抖开风衣,悉心替他穿戴整齐。
临出门时陈玉辉还揉了揉贺春景的脑袋:“好好学习。”
贺春景低声回答知道了,给他送出了门。
转身就看见陈藩神色怪异地站在玄关看他,贺春景心里打了个突:“怎么了?”
“你平时就这么给他端茶倒水,衣食伺候着?”陈藩问。
其实并没有,贺春景想,陈玉辉刚刚的所作所为只是在确认他对我的支配权是否还有效。
他在测试我现在究竟还能服从他到哪一步。
“还好吧,我没怎么注意,有时候顺手就帮他了。”贺春景舌根泛上一层苦味,转而招呼陈藩往餐厅走,“快吃饭去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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