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之嘿嘿一乐:“小丫头算是姚眷的师妹,去相亲这事儿刚巧被姚眷知道了,好家伙,那天给我们家姚二宝气的,甭提了。”姚眷生气?
姚眷生的哪门子气!
陈藩觉得真他妈破锅配烂盖,不是一家人他不进一家门呐。他们家过年贴春联得是左边写不可理喻,右边写匪夷所思,横批俩字发疯。
“他半夜都累得睁不开眼睛了,还得在梦里歪屁股坐起来骂你两句,”徐来之啧啧了两声,“我仔细一听,都是些什么人渣啊,辜负啊,还我啊之类的话,搁谁身上,这都很难不多想吧。”
“你没具体问他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我俩中间还隔着个人?”陈藩闭了闭眼睛。
“我一猜他就不爱提你嘛。”徐来之一本正经地解释,“平白无故的,哪能惹老婆生气呢,是不是?”
“……”
“再说了,这事你也有责任,知道吗。”徐来之话锋一转,把锅又扣回陈藩身上。
“……不大知道。”
“早些年有场拍卖会,咱俩都在,拍卖的藏品里头,有只象牙佛塔,小拇指那么大。一拿出来,我天,二宝从我手里把竞价牌抢过去举,非要不可了。”
徐来之语气比杏园的糖醋里脊还酸,眼神在半空转了一圈,扎到陈藩身上:“然后你他妈也跟着叫价,全场都不跟了,就你还在那抬。”
“不是,那是我家的东西啊!”陈藩想给他一拳,“被偷了好些年,我不得拿回来?”
怪不得姓徐的大事成不了一个,四十好几了还当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就他这脑子,他是恋爱脑啊!不能用的!
“是啊,我一打听,这他妈是你家的东西,那不是定情信物是什么?不然他怎么会认得你们家的东西?”
定什么情,跟谁定情,这东西就算是硬说成是跟吕忠定情,也跟他姚眷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吧!
陈藩掸了掸烟灰,痛苦地把烟掐灭,那头徐来之还在肆意发挥想象力。
“当时我一查,你确实去过抚青,自己一个人飞过去的,没猜错的话,是飞到省会转大巴,对吧?”徐来之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慌,“富二代游玩途中诱骗单纯小男孩,玩弄身心过后弃如敝履一走了之,徒留痴情人守在原地因爱生恨——”
“……”
徐来之“叭”一拍手:“铁证如山呐!”
陈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把姓徐的车钥匙抢过来,开着库里南把他创死。
“那你就没查到我跟我们家贺老师是两个人,坐火车,邻座,挨着,亲亲密密,恩恩爱爱,一起回省会的?”
“一零年铁路才开始实名制。”徐来之说,“怪就怪你俩没赶上好时候。”
“对不起。”陈藩诚恳地说,“生不逢时,让您误会了。”
“没事,这不是说开了吗!”徐来之脸皮比鞋底子还厚,倒把这句阴阳给应下了。
而后他一副老大哥的姿态,轻松拍了拍陈藩的肩膀,愣是把陈藩嗓子眼翻上来的那口血给拍回去了:“得了,你也甭跟老哥哥计较了,算哥欠你个人情,你自己掂量办。”
方才在广济寺上空徘徊的鸽群飞得远了,这会儿忽然兜回来,从二人头顶旋过。
一连串暗影极快掠去,自地面拔起,猛撞到行人身上,倏然融进人影中,又不由分说地离开。
陈藩没留神,被它们的来势惊了一跳,下意识跟着转过头去,看鸟影在墙上重新凝聚成型,飞逝散去。
红墙像一潭水,波纹重归平静后,仍有一道影子稳立着。
是徐来之的影子。
这人松松散散站在那,谈话暂歇,他百无聊赖地观看往来车流。
在呼啸的鸽哨声中,陈藩忽然像被惊醒了,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徐来之说了一句什么话。
他说,欠陈藩个人情。
“真的?”陈藩问。
“嗯?哦。”徐来之嗤笑了一下,“那有什么真的假的。”
方才说笑打诨的神色从陈藩脸上淡去了,他张张嘴,感到自己心脏砰砰地搏动。
“李端行。”他说,“徐总能办吗?”
【作者有话说】
徐:到时候看隔壁那本都给我把这茬忘了啊【哈士奇指人.jpg
第153章 说老公谁是老公
姚眷跟贺春景跨出寺门的时候,天空上已经浅浅印了半痕白月亮。
陈藩赶紧趁机把瓜子皮全抖到库里南脚垫上,狗腿飞奔而去:“累不累,我叫孟南来接?”
出来的俩人眼睛都红红的,贺春景尤甚,哭得跟脸上顶着俩豆馅铜锣烧一样。
“我今天……能不能和他多聊一会儿?”贺春景搓了搓手,有点不安地问陈藩。
他太久没见姚眷了,这才多大一会儿,肚子里的话是三天三夜也谈不完的。但他又不好意思说,毕竟两人一起出门,没有半路扔下陈藩,自己跑了的道理。
哪知道姚眷硬气多了,大手一挥:“上我们那住一夜吧,地方够大。”
“啊?”陈藩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姚眷用一种十分嫌弃的眼神,横了他一眼:“我说你这个耳朵怎么十多年了没想着治治,还一句话听两遍呢。”
“……”
陈藩拳头捏起来硬硬的,当年跟姚眷手下连续吃瘪的记忆席卷而来。
不等他再说点什么,就看姚眷刚迈上车的那只脚,又被一地瓜子皮扎出来了。
这人退了两步,大斗篷在风中摇摇晃晃,然后转头看陈藩:“你嗑的?”
这回陈藩算是被彻底堵回去了,他左右看看,装傻:“嗯?谁?那不是你刚甩的茶叶渣风干了吗。”
姚眷瞪他,跟小时候一样,脸色煞白,跟个受了屈的小寡妇似的。
“什么啊?”贺春景不明所以,走过去问。
姚眷一把给他扯住,拉开副驾门把人塞进去,还格外贴心地扯了安全带,弯腰撅屁股给他系上。
徐来之在旁边看得眼都直了。
姚眷替贺春景扣好安全带,身子还没收回去,抽空抬头看了徐来之一眼:“看什么看,我开,你到后边去。”
徐来之还一脸震惊地坐着,直到姚眷绕过来,把他从驾驶室里剔出去,重新收纳进后座。
劳斯莱斯平稳启动,陈藩却看出邻座老徐久久不能平复,心中巨浪滔天。
哥们儿,现在悟了吧。
陈藩冷笑一声。
晚了,丫防错人了。
姚眷开车时,还跟贺春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一九年白塔寺修缮,他参与起谱子的事,还聊他在工作室里带学生的事。
甚至俩人还有学生能对上,从贺老师手底下毕业的小朋友,眼下正在姚老师团队里做实习。
“不是我说,姚儿,你经常画画也得注意着保护眼睛。小时候你是全班眼睛最亮的,近视了多可惜。”贺春景歪头看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发小,有点心酸地说。
“嗯,注意着呢。”姚眷应了一句,听不出掺了什么感情。
沿途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明暗交织的光从车窗打进来。贺春景坐在前座,注意不到徐来之脸上表情忽然特别难看。
陈藩瞥了一眼,心里明镜似的,看来姚眷这毛病跟徐总脱不开关系。
于是他敲了敲车玻璃,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贺老师看外面。”
贺春景依言扭头看,忽然眼睛睁大了,直起背:“……水立方?”
姚眷也跟着瞟了一眼:“嗯,过了前面森林公园就到家了。”
他不知道这对贺春景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贺春景忽然嗓子眼发紧,眼前浮现出几只旧绒绒的布娃娃。
那年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每一件都如陨铁似的砸进两人的生活里,将未来砸得扭曲不知奔向何方。
在污浊欲望中悄然滋生出的爱,地震时身后出现的熟悉怀抱,宿舍里黏糊糊的贴面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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