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想到贺春景摇摇头:“我之前也吃过这个……别人做的。”
YUKI的脸上立刻又带上了那种奇异的神色:“是吗。”
贺春景感觉她表情好奇怪,偏开眼睛躲了一下:“但他做的比这个复杂一点,吐司煎脆了,撒上盐,趁热把切成小块的雪糕放上去,也很好吃。”
陈鲜目光不经意扫过来:“他还给你做过这个?”
贺春景噎了一下,心说我哪句话都没提他是谁啊,你怎么就锁定任务目标了呢?!陈鲜这个人的脾气他真是摸不透,有的时候他尴尬,陈鲜修长城似的给他砌台阶;又有的时候他好端端走在路上,陈鲜丢过来一句话就能给他炸飞了。
而且这句话说出来什么意思,陈藩也给她做过这个?
怎么,给她做过,给我就不能做了吗?
贺春景头上那根情敌的天线忽然莫名其妙支棱起来了。
“怎么不能做呢。”贺春景脸憋得通红,硬着头皮往下接。
“没说不能。”陈鲜看他这样,忍不住勾起唇角笑起来,“就是挺意外的,你们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亲密。”
她终于体会到陈藩为什么这么愿意跟贺春景待在一块,还成天说一些有的没的逗弄他了。贺春景心思单纯,眼窝浅脸皮薄,还藏不住事。情绪来得快散得快,给到的都是最本真的反应,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似的,一戳一蹦跶。
想到这,陈鲜舒展开一个恬淡的笑。
“这吃法还是陈藩教我的,当时他快饿死了,家里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吃,只有这个。”
第37章 往事不要再提
这句话有点太离谱了,贺春景怎么也想不到陈藩和饿死这俩词能联系起来,大脑卡巴卡巴半天,卡巴出一个字:“啊?”
“那时候他大概十岁吧,小学没毕业呢,他爸妈打架,他妈怕他挨揍,给他塞衣柜里了。”陈鲜幽幽地望着贺春景,又咬了一口夹馅面包。
陈藩家的房子大,地上四层楼,下头是车库和地下室。
那时候赵素丹还是个健全人,陈玉泽动手的时候,她还能记得把儿子藏起来。有一回两人打得尤其声势浩大,要不是赵素丹撑着一口气按了阳台上的报警铃,保安破门而入,她差点就死在自家大门口了。
家庭内部纠纷警方不好插手逮人,陈玉泽骂骂咧咧开车跑了,还是看不下去眼的保安喊的救护车,给赵素丹送进了医院。
陈鲜记得那天夜里,陈玉辉接到个警察打来的电话,跟丁芳在凌晨三点钟匆匆忙忙出门去了。这一去,又是忙着看顾病人,又是联系陈玉泽,还得配合警方做笔录,根本顾不上回陈藩家里看看。
等赵素丹脱离了危险,一群大人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想起陈藩可能还留在家里。
这下可坏了,当时保安进来找了一圈见屋里没有人,就以为是个空屋子。他怕主人家不在,屋里出现什么安全隐患,便把电闸拉了,门锁反锁上才离开。
留下陈藩在小黑屋里熬了三天,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
腾不开手的陈玉辉叫陈鲜去陈藩家看看,陈鲜背着小书包冲进陈藩家时,只见陈藩的身影坐在冰箱跟前,回头愣愣看着她。
“姐,”陈藩朝陈鲜扬了扬手里的雪糕,可能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线颤巍巍的,“冰箱里还有最后一个,你吃吗?”
陈鲜飞奔过去,紧紧一把抱住陈藩,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声安慰他说没事了,没事了,姐姐来找你了。
她看到地上散落着一袋吃剩下的吐司面包,知道陈藩家里很久不开伙,他能找到的无外乎都是些小零食。可那些轻飘飘的东西三两口就吃完了,陈藩不知道还要在家里待多久才能被人发现,于是把这袋最扛饿的面包留在末尾来吃。
眼下他是实在没得吃了,就用面包片蘸着融化了的雪糕填肚子。
陈藩家住的别墅区隐私性很好,房屋密度低,四周都是密林似的绿化带。如果赵素丹没醒过来,或者再晚两天发现陈藩在家里……或许他就交代在那了。
“姐,大厅的血我都擦干净了,东西也收好了......妈妈回来会高兴的吧?”
陈藩被陈鲜抱在怀里,手中的雪糕啪叽掉落在地上,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慌张与恐惧,小声啜泣起来。
“会的。”陈鲜把脸埋在陈藩颈侧,手掌在他背后一下一下地轻拍,“走,咱俩先去吃点好吃的,然后去找我爸。”
她想把陈藩从地上拉起来,却发现陈藩站不起来,他整个人是瘫软的。
“站起来,陈藩,我们从这出去。”她抹了把眼泪,奋力想把陈藩从地上拔起来,陈藩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像是终于反过味来,那种被抛弃的,面临死亡的恐惧铺天盖地把这个十岁的小孩子压垮了。
陈藩嚎啕大哭,随后重病了一场,花了半年才好利索。
人都说秋风送爽,可到了葡萄藤底下,秋风送来的是一大段无言的沉默,和透心的凉。
YUKI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事的,反应不像贺春景这么大,三两下把手里的面包啃光了,拍拍渣子:“有湿巾吗?”
陈鲜从口袋里翻出一包湿巾,拽了一张给YUKI,YUKI接过来慢条斯理地擦手,像是在给贺春景找时间消化这段往事。
“YUKI……你也知道?”半晌,贺春景呆呆地问。她耸了耸肩。
“那……那你们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贺春景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他确实是想对陈藩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但他并未做足充分的心理准备,去承受陈藩这样沉重且私密的一段过往。
他感到惶然无措。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陈藩为什么总是把我摆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
陈鲜认认真真地看着贺春景的眼睛,那目光像一把西洋剑似的,直击贺春景心底酝酿着一包青涩汁液的部分,在那暗藏汹涌的薄膜上点了一点。
“那天我的确把他拽出了家门,可我总觉得他的一小部分被留在了那个场景里,对当时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产生了别样的依恋。”陈鲜曲起指节在木桌板上敲了两下,“我觉得,那天如果不是我,而是别人,对他来说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换句话来说,那傻子把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给搞混了。”
YUKI插嘴道,她对陈藩谈不上讨厌,但谁都不会对肖想自己恋人的家伙产生太多好感。
贺春景被眼前两个姑娘的坦荡惊呆了。压在他和陈藩头上沉甸甸的一个秘密,摆在她们二人面前,就好像是摊开来晾晒的稻谷堆一样,虫儿也落得,鸟雀也啄得。
“你们,你们真的什么都知道啊。”贺春景喃喃道。
陈鲜笑起来,眼尾弯弯翘翘的。贺春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真切灿烂,像绽开朵桃花在风里。
“不算什么秘密,我俩知道太多年了,”她伸出小指勾了勾YUKI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两人的手扣在一块,“这小子真挺烦的,不过我觉得你是那个能把他全部拽出来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
“毕竟他都给你做特制西多士了,”YUKI也故作老成地拍了拍贺春景的肩膀:“美丽的天使在远方召唤你,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而后她把吃剩的包装袋敛了敛,站起身招呼陈鲜:“走,扔垃圾去。”
陈鲜也站起身,抻了两把下摆坐皱了的衬衫,同她去了。
贺春景喝人家一瓶汽水的功夫,不知怎么就被寄予了一身的殷切厚望,头晕脑胀边消化边上楼,没料想在二楼撞见了陈玉辉。
陈玉辉穿了一件素净又整洁的条纹衬衫,白色麻布打底,上头轧着红蓝双色的细线;下配一条浅灰色长裤,皮鞋上一点粉笔灰也没沾,整个人利落极了。他腋下夹着教科书,看起来正要去下午第一节课的教室里做准备。
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站在楼梯口遥遥望着贺春景:“上课去?”
贺春景抬头看过去,立刻想起自己还未向陈玉辉报过成绩的喜讯,于是立刻笑起来,乖巧地应了一声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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