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一定做噩梦,贺老师赔我。”陈藩又转回来,伸出俩腿把贺春景夹住了,手也缠上去。
“陪你陪你。”贺春景一脚踩进套里,这一宿算是出不来了。
过了一会儿,陈藩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问题没问,赶快请教老师。
“你给姚眷说过象牙佛塔的事?”
贺春景支支吾吾大半天,最后点头:“说过,你问这个干嘛?”
“怎么说的?”
陈藩琢磨了一晚上,也没琢磨出来贺春景是编个什么惊天动地缠绵悱恻的传说,才能让姚眷一个外人为之疯狂。
“他之前在一个拍卖会上非跟我抢这玩意儿,弄得徐来之以为我俩有一腿,差点找人给我脑袋掰掉。”陈藩把栖舍正骨一事夸大其词,控诉道。
贺春景更说不出话了,这回连头也不点,直接装死。
一零年贺春景带着陈定偷摸回家上户口,说是自己在外面搞大别人肚子,女方生下孩子就跑了。然后咬牙给管户籍的塞了两千块,把陈定变成了贺存一。
结果刚出派出所大门,他就叫姚眷截了个正着,拎着脖领提溜回家。
姚眷不信他那套说辞,非逼着他把实话套出来了。贺春景要挟姚眷要是往外说,他就抱着孩子跳河,这才把人按住。
“那你俩就这么结了?他真就能二话不说放下你?”姚眷气得要命,表情吓得陈定哇哇哭。
贺春景抱着孩子拍了老半天,终于幽幽开口:“他跟我说,家里之前有个象牙做的佛塔,足有拇指这么大。”
“所以呢?”姚眷拳头攥得紧紧的。
“后来被他一个朋友偷走卖了,他看那朋友可怜,揍了一顿,也没追究。”贺春景说,“那东西比我命还贵。”
陈藩早都已经习惯从身边失去一些东西,莫名的来,莫名的去,痛都痛得习惯了。贺春景想,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被陈藩捡到身边来,享受他的优待,又狠狠伤害他,再离开。
“这次对他来说,也一样。”贺春景忽然笑了笑,自我安慰似的,“毕竟我这么可怜,他也揍过我了,应该也就不追究了。”
我偷走了他的爱,怕它太昂贵,就用谎言将它包装得低劣又廉价。
所以舍弃这份爱的时候,陈藩应该也不会痛太久。
第二天,贺春景就抱着陈定不辞而别,从此再没了音信。
或许姚眷非要拍下那只佛塔,是希望贺春景也像它一样,在某一天忽然再次出现在故人面前吧。
贺春景鼻头酸酸的,整个人陷进羽绒被里逃避现实。
那头陈藩可不管他在这感悟什么友谊地久天长,手爪子狗狗搜搜摸上来了。
“说不说,不说严刑逼供,今夜无眠。”陈藩气哼哼地左边捏捏右边揉揉,“是不是又在故事里编排我当小三了?我看你就想不出点好的。”
话说一半,他忽然被兜头罩进了暖烘烘的被子里。
陈藩额头贴在贺春景胸口上,几乎能隔着薄薄一层肌肉骨骼感受到心跳。贺春景一只手放在他脑后上下揉,将他紧抱着。
“干嘛呢。”陈藩闷在被子里问。
“不是头差点被掰掉么,给你揉揉。”贺春景一边说,一边手上用了点劲,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贺春景忽然体会到了什么是陈藩说的“想给你给到爆”,因为他现在确实感受到了身体被某种轻盈的,满足的情绪,并且这种情绪还在不断地产生。
双倍重逢的喜悦以万钧之力击中他,他像一阵烟花,炸出无数明亮美好的星星,他想把自己身体里活蹦乱跳无处安放的多巴胺塞进每一个人脑子里。
谢谢姚眷,借他吉言。
第154章 我是卿
这一觉睡得马马虎虎,还算踏实。
陈总睁开眼,从五百多平的大平层里缓缓醒来,CireTrudon的栗子羊绒木香被暖黄阳光裹着,在他身上涂出一层轻薄的惬意。
窗外有野雀的叫声,除此之外,连风都是静的。
不过从手工拼花地板的细微震颤中,可以判断出门外有至少两个佣人在忙碌,这也代表着他即将迎来一顿丰盛的早餐。
陈总心旷神怡。
然后他想起这是别人家。
陈总心情沉重地洗漱,并且将正在放寒假,暂时荒废了健康作息时间的贺老师摇晃起来。
贺春景东倒西歪坐起来,还不等意识清醒,床头的手机就嗡嗡猛震。
“二宝找你。”陈藩抓起手机扫了一眼,替贺春景按下接听键,递到耳边。
“醒了没?”姚眷的声音清冷冷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出来吃饭,我要走了。”
“哦,马上。”贺春景睡眼惺忪地挂了电话,冲着陈藩发了会儿呆,说,“钟鸣鼎食之家。”
陈藩噗嗤笑出来,在他睡得乱翘的头毛上捋了一把:“嫁狗随狗,去洗漱醒醒神,跟我回去吃糠咽菜。”
贺春景隔空朝他蹬了一脚:“那我跟存一还入了丐帮了。”
说完,贺春景有点清醒了,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自打那天贺存一被他赶走,他跟陈藩就再没提过这茬,就连他自己也刻意不再去想。
本来孩子没教好的场面都够丢人了,两人之间那种对话还被陈藩听了去,简直让贺春景尴尬得想死。
一时间贺春景自己把自己架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迈。
“谁家丐帮有他那条件,他现在可是进了古墓派了,保不齐回头你发现这孩子夜里睡绳呢。”陈藩却没回避这个话题,“你以为他被谁带走了,时翎,时境臻的儿子!”
贺春景刚抬起来的屁股又一个踉跄坐回床上:“掌上舞那个时境臻?!”
时境臻,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登央视,一支飘逸轻灵的“飞燕掌上舞”震惊国人,一夜爆火,成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传奇舞者。
这人性情孤傲,脾气古怪,可出神入化的舞姿彰显硬实力,任谁看了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有口皆碑的老艺术家。
“时境臻小时候学过一段戏,算是我妈的同门,俩人以前关系还挺好的。”陈藩把贺春景拽起来,拖进浴室,“那老太太脾气才怪呢,纯古墓派原教旨,事儿他妈妈。保不齐你们家贺存一上次就是被她欺负哭了,才过来求爸爸抱抱的。”
“放狗屁。”
一句话骂点太多,贺春景甚至不知道从哪骂起,索性全骂了。
“卟儿。”陈藩很配合地嘟噜一声。
贺春景感觉自己血压有点升高,有种熟悉的,班主任面对班里屡教不改没皮没脸臭男生的上头感攀上心间。
但下一秒,他发觉陈藩又这样轻飘飘揭过了看似沉重的一页。
“你那天,全听见了吧。”
贺春景犹豫了两秒,转头问他。
“嗯,听见了,犯上作乱,口出狂言,罪不容诛。”陈藩点点头。
“……”
贺春景还在往下等,可眼见着没下文了。
“就这样?”贺春景半信半疑地问。
“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打小你就爱给我往那个第三者的位置上安排,时不时冒出来一个猫三狗四的我都快习惯了,犯不上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子计较。”
陈藩摆摆手,完全忽略自己把贺存一按在地上抽屁股的事,还有点喜滋滋的。
“毕竟呢,我是卿。”
“……”
贺春景撑着门框,想给他个乌眼青。
陈藩犯了贱,舒服了,边套裤子边哼他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仿佛是贺老师贴着他叫卿卿。
要不是顾忌这是别人家,贺春景都想直接把花洒头拽下来滋他。
可洗着洗着,贺春景抬头看向镜子里湿漉漉的脸,忽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像一朵终于顶破了土的蘑菇,四面八方涌来湿润的空气供他喘息,雨水替他洗去满身的污泥。
他感受、张望、分解,他终于诞生在这个世界,站在树下的某个角落,成为自然生态的一员,而非混沌地飘零在宇宙之外。他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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