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贺老师是你什么人,你很在意他?”
徐来之明知故问,在心里捋了一遍搜罗来的八卦,再看看陈藩铁青的脸色,暗爽。他两根手指捻酒盅似的拈起圆盘型鱼骨,将晶莹剔透颤悠悠的骨髓倒进口中,品了品味道。
“认识的人,”陈藩随口敷衍了一句,把问题抛回给徐来之,“你也认识?”
“不认识。”徐来之爽快地答道。
陈藩切牛排的餐刀在白瓷盘子里喀啦划出一声噪音,强压着嘣嘣直跳的太阳穴,看向对面徐来之。
你不认识他你上去搭什么话?!
“我这不是看你刚才火急火燎冲出去找他,想着帮你搭个线嘛,”徐来之对自己的搅屎棍行为毫无悔意,“我又不知道你俩之间有故事,不好意思了兄弟。”
陈藩磨牙嚯嚯,把一口细嫩的小牛肉咬得稀烂:“没故事,不熟。”
徐来之越看越有意思,那姓贺的自打进了餐厅,连窝都不敢挪一下,明显就是怕再撞上陈藩。陈藩这头也没好到哪去,眼神一个劲儿地往人家桌上瞟,估计百忙之中连金枪鱼长什么样都没顾上看。
“原来不熟?”徐来之慢悠悠又插起盘中一块龙虾身,蘸了汁,送进嘴里细细咀嚼,“我想他跟小陈总也不会是一路人,毕竟都爬到赵博涛身边去了。”
“赵博涛哪位?”陈藩不常在松津市,圈子里相熟的都是些老朋友,近年新崛起的势力他倒不认得多少。
“他们桌那个长脸老头,扫眉耷拉眼的,看见了吧?”徐来之漫不经心用叉子朝赵博涛的方向点了点,“圣慈学校的主理人,赵校长。”
“圣慈学校?”陈藩顿了一下,“怎么,这学校名声不好?”
“名声倒是好得很,创办了八年的爱心特教学校。聋哑自闭一般学校不收的,孤苦伶仃念不起学的,他们都要。深得家长信赖,教育局点名优秀楷模,年年各家办的慈善活动都往他们学校捐钱。”徐来之轻轻笑起来,“我们家也捐过。”
陈藩的心不知什么时候悬起来了。
“徐总的意思是?”
徐来之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拾起纸巾压了压嘴唇,又把纸巾折好,放回桌面上。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腮,手掌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下半张脸,让旁人都看不到他的口型。
“小陈总或许听过圣慈学校前身的名字,”徐来之轻声念出四个字,“松山书院。”
一直到回了包厢,贺春景还在为那几口大肥鱼肉反胃。赵博涛几人却满脸餍足,将包厢里的白幕降下来,挑了个影片播起来。
进度条走了三分钟,贺春景就在墙边站了三分钟。
天色完全黑透,玻璃窗外有星星点点的引路灯亮在林子里,远远望去像萤火。室内暗极了,投影仪发出的蓝绿色光影穿过空气打在白色幕布上,散漫反光将贺春景的面容也映得时明时暗。
“贺老师觉得圣慈学校好?”
终于,赵博涛开口了。
隔着晃眼的光,贺春景看不清暗室另一端。
他深吸了口气,笑着把方才组织好的措辞全数说出来:“今天之前,我只从手机里窥得见唐老师平日生活的一角,但这一角,就足够我羡慕的了。”
唐铭不置可否,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交叠着腿,默默听着。
“但今天之后,我想,圣慈学校会成为我眼下最重要的目标。或者说,我知道了自己应当过上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贺春景大胆地走了两步,从旁抽出张椅子,学着唐铭的样子,姿态尽可能放松地坐了上去。
“即便圣慈不能满足我,那么总有其他地方同样值得我去尝试。”
“你还不了解圣慈。”赵博涛说。
“我比您想象中对贵校了解得多。”贺春景答道。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贺春景在暗光中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他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甚至错觉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影片播放的声音。
终于,赵博涛松口了。
“看在徐先生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赵博涛声音扁扁的,听起来像湿冷泥洞里钻出来的软体动物,扭着身子爬进听者的耳孔。
贺春景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得够呛,禁不住咬了咬牙。
“但你,要证明给我看。”赵博涛油滑滑阴恻恻地说完后半句,“队伍里加人,总得确认一下是自己人,贺老师说对不对?”
“我没有意见。”
眼看着任务就要完成了,贺春景怎么可能有意见!
这种时候叫他捅自己一刀、或是割下一片肉来证明决心,他都没有二话。
“把她们叫回来。”赵博涛对着身边一个男人吩咐。
那男人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手机,拨号出去等了半天,又在电话被接起的第一时间冷冰冰道:“都回来。”
接下来就是一场煎熬的等待。
大致过了十分钟,包厢门被敲响了,紧接着有些冒失地被推开。
“校长好~”
“我们回来啦!”
银铃似的嗓音响起来,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推着不愿进门的同伴进了屋,房门咔哒在她们身后合上。
贺春景瞳孔骤然缩紧,进门的正是他先前在一楼,不巧撞破了躲猫猫游戏的那几个女孩。
两个活泼的姑娘丝毫不畏惧赵博涛,小雀儿似的扑到他身边。长头发的女孩先开口了,糖果手链哗啦啦的响,声音里抹了蜜似的撒娇:“校长伯伯,我们今天把果儿照顾得可好了!”
赵博涛一左一右伸出手,将她们两个揽得死紧,眼角挤出一厚摞褶子,腻乎乎的笑:“好孩子,好孩子。”
短发的小姑娘仗着身材小巧,干脆骑到赵博涛大腿上:“奖励呢!”
“一会儿奖励,咱们先把果儿安排好。”赵博涛亲了亲女孩子苹果似的脸,目光转回到屋子中间那个瑟缩的小小身影上。
荷叶头的女孩子怕得哭起来,但大约是身体有残疾,张着嘴哭得发狠了,也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甚至哭嚎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唐铭,把果儿给贺老师瞧瞧,香不香。”赵博涛朝贺春景抬了抬下巴。
唐铭依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果儿”走过去。可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抓,那孩子吓得不行了,慌不择路就往门口撞,想逃。唐铭是个成年男人,长腿迈出一步够她倒腾三回的,没费什么事就给她抓回来了。
“贺老师,今天的果儿跟你够有缘的,你尝尝?”
唐铭拎小鸡似的拎着那吓软了的小姑娘,往贺春景身上一推。
那孩子魂儿都飞了,就这么老老实实骑坐在贺春景腿上,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大气儿都不敢喘地抽搭。
可这小姑娘蒙头哭了一会儿,很是诧异地抬起了一张小花脸——这位陌生叔叔哆嗦得比自己还厉害。
不过她刚抬起头没两秒,就被叔叔按着后脑勺,把脸狠狠压回了怀里。
这一下吓得她又开始流眼泪,动也不敢动了。
贺春景全身都在抖,追寻已久的事实被验证,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昏,头皮全麻了。原来……
原来“果儿”并不是她的名字。
原来“果儿”是这么个意思。
如果今天自己没来,这“果儿”会摘给谁吃?
除她之外,还有多少个“果儿”,还有过多少个“果儿”?
那两个看起来活泼又健全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很快,最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知道了。
两个小姑娘吵着要奖励的状态逐渐变得异样,开始显现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赵博涛把两人往外推了推,跟沙发上的男人们使了眼色。
他们纷纷从口袋里抽出锡纸板,开始将其中药粒一片片掰进手里。
唐铭也没闲着,走到一旁桌子前,从托盘里倒了两小杯烈酒,分给两个神色迷离、痴痴盯着药片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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