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孩子得了药,吃饭似的大口吞进嘴里,又将烈酒灌下喉咙。
像是十分熟悉了这一切,两人全程没有一点犹豫和磕绊,就连饮下高度数的酒液,愣是一声呛咳都没发出来。
贺春景抱着怀里抽噎个不停的小小身体,僵硬地看着这一切。
“来一杯?”唐铭将同样满满一杯琥珀色酒液递到他嘴边。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走到了地狱边境,脚下即是深渊。
不过也正说明他寻觅已久,终于看见了隐藏在荆棘丛后的入口。
投影仪光线扫过,赵博涛的脸白得像死人。他高高挑起的嘴角与向下笑弯的眉毛组合在一起,像戴了一副惊悚又恶心的面具。
贺老师,那人催促道,快尝尝吧。
【作者有话说】
开鱼宴的负面压抑描写纯属情节需要嗷嗷嗷!
金枪鱼很好吃!金枪鱼很好吃!金枪鱼很好吃!
感谢金枪鱼!
第122章 破局
“贺老师,”女孩子哭得厉害,鲶鱼刘海都被眼泪打湿,弯弯曲曲粘在侧脸上,“王冰死了。”
竹舟市第一实验中学的教学楼窗外,正下着春天第一场雨。
杨雨婷瘦成芦柴棒一样的身体裹在宽大校服里发抖。她校服洗得很干净,隔着半米外都能闻见喷香的味道,袖口白色条纹处,用红笔画着一朵洗褪了色的小花。
王冰给她画的小花。
贺春景站在走廊上,手脚僵硬,身后的教导主任和安保人员如临大敌。
课间活动休息的学生们被赶回教室,木板门阻隔住每一双探究的眼睛,无数双耳朵贴在墙上,企图听到些风声。
“你先下来,这不是你的错。”贺春景听见自己说,“是老师没能及时纠正你们,一切都是我的责任。犯错的是我,不是你,杨雨婷,你不要惩罚自己。”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戒了,但我知道是我害了王冰,是我害死了她。”
杨雨婷坐在窗台上,背后窗户里涌进来的风夹着雨丝,水珠合着空气里的尘埃飞土落在她身上。干净的蓝色校服一点、一点被染脏,棕黄色的泥点子密密麻麻爬上她的后背和肩膀。
被洇湿的校服香味愈发浓郁。
“她妈妈把她送去了一个地方,说是要给她戒药,”杨雨婷泪流满面,几欲崩溃,“但她在电话里偷偷跟我说,她在那里很舒服,她就舒服得快要死在那了,然后,然后,她就真的再也没信儿了!”
他想冲过去把人从窗台上拽下来,又怕在电光火石间,那孩子向后轻轻一仰,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是我,是我不该带她吃药,千错万错,是我害她!”
她将袖口那一小块布料紧紧捏在手中,压在心口上,哭得撕心裂肺。
“是我害她!”
细细碎碎的抽泣声响在贺春景耳边,将他的神思一把扯回了当下。
舌根被酒精烧得又麻又涩,“果儿”骑在他身上细声细气地哭,对面两个磕了药的女孩已经陷入迷幻之中。她们一面傻笑,一面抬着手冲空气乱抓。
“贺老师怯了。”
赵博涛说的不是问句,而是在陈述事实。
“不过也晚了,今天的果儿已经摘给你,尝一口,咱们就算一路人。”
女孩子们声音甜腻腻的哼唧,一屋子男人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尤其是那两个保镖似的大块头,脸色愈发阴沉凶狠。
局面发展到至此,贺春景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做点什么,或许真的就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唐铭冰凉的手从颈后抚上来,捏了捏:“贺老师别紧张,就当尝个鲜。多少人头次也吃不惯,但吃好了,以后还常想着这口呢。”
这话说得透风,赵博涛眼珠一翻,充满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唐铭。”
唐铭自知失言,立刻闭了嘴,走到一旁站着。
贺春景后脊梁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想吐,又觉得喉咙口像被人掐着,吐不出东西,也喘不进空气。
他慢慢伸出一只手,贴在了“果儿”脸上,又用了点力道将她的脸抬起来。
小孩吓得眼珠拼命往下转,一眼也不敢看他。
手底下触感凉且软,这孩子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软肉,要再等上三五年,这层软肉才会消失,人也才发育成大姑娘。
到底为什么会有人对小孩子存这种心思呢。
贺春景垂着眼睛瞧她,手指从额头描摹到颊侧,指腹轻轻抹了一把肉嘟嘟花苞样的红嘴唇。
而后他将目光转向沙发山,两个嗑嗨了的姑娘。
“她们吃的什么?右美沙芬、普瑞巴林,还是盐酸舍曲林?”灯光太暗,贺春景拿不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赵博涛眯了眯眼睛:“贺老师懂得不少。”
“我以前班上的学生也干这个,见过。”贺春景伸手把身上女孩的鬓发捋到耳后,“果儿不吃?”
“果儿干净着呢。”赵博涛咧开嘴,“你放心。”
在他旁边保镖模样的男人似乎憋得难受,把小姑娘纤细苍白的手臂攥得发白,大声清了清嗓子,意为催贺春景快办正事,他们也好跟着潇洒。
“……我没想到是这么个证明法。”贺春景忽然说。
赵博涛闻言,皱眉看向贺春景,似乎有些厌烦了贺春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迟疑。
他把手底下药劲过去浑身瘫软的小女孩推给身边的高大保镖,咂了咂嘴,神色逐渐变冷。
贺春景的视线越过“果儿”肩头,锐利射向沙发上的赵博涛,下一秒却又在脸上融出一个稍显窘迫的笑:“不好意思,赵校长,这口果儿我真吃不下。”
赵博涛哼笑道:“这话可得想好了再说。”
“您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贺春景状似不舍地捏了捏身上女孩的腰,又顺手拍了两下她的小屁股,“但我家里有人了。”
“这算什么事儿,”赵博涛皮笑肉不笑地瞄了一眼唐铭,“小唐老师也有老婆。”
“哦,我倒没有老婆。”贺春景跟着看了眼唐铭,转而笑起来,“连女朋友也没谈过。”
他看似自如,实则发根沁出一层冷汗。若非逼不得已,贺春景绝不会把贺存一牵扯进来,可若是不把贺存一暴露出来,他又能用谁圆上这个谎?
贺春景眼前忽然跳出一双眼睛,眼光中盛满了猜忌、厌恶,以及被自己屡次戏耍哄骗过后的疲惫。
他要求助于陈藩吗,要将自己痛下决心亲手推远的这个人,再一次拉回泥沼做救命稻草吗?
但他在短时间内真想不出来其他可以破局的方法,要既能不碰“果儿”,又能让赵博涛知道,自己和他们是“一路人”。
“后门走惯了,”贺春景颧骨发酸,假装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继续拖延道,“我光用前面行不通。”
果然,赵博涛那双耷拉眼皮的小三角眼一下子睁大了。
贺春景见他面色变化,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咬着牙添油加醋:“所以刚才我真挺为难,这事儿说出来吧,不大合适,不说吧,我还真是有心无力。”
“怎么个有心无力?”赵博涛确实没料到还有这么个情况,瞪着眼睛追问了一句。
“……这不是诚心臊我嘛,”贺春景一副我也不装了的样子,抱娃娃似的拍了拍“果儿”的后背, “您要带个半大小子过来,我还能将就。但对着这么娇滴滴的果儿,我可真是没什么好尝的。”
贺春景转了转眼睛,瞄上了沙发上面色不善的高大男人:“您不介意的话,他也行。”
那男人脸都绿了:“我介意。”
赵博涛啧他一声:“你闭嘴。”
男人便悻悻闭上了嘴,只不过落到贺春景身上的目光仍嫌恶得要命。
贺春景不以为意地咧嘴朝他笑笑。
“看不出来啊,贺老师,”赵博涛很快从这小小插曲里抽离出来,又恢复成先前阴郁毒辣的样子,“哦……我记着你家里是有一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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