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巷口,他用手搭着凉棚往里头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心脏都要从嗓子眼一个鹞子翻身蹦出来了——里头歪歪斜斜杵着五六条人影,四周一圈人有的扶着墙,有的互相靠着,像是受了伤。
唯独中间有一个好端端站着的,正抡起一个……粉红色毛绒玩具,殴打躺在地上的人。
压根不想多管闲事,更怕被聚众斗殴牵连其中的贺春景下意识想走,却听见挨揍那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猛然吼出一句:
“陈藩!你他妈拿家伙,玩阴的!”
熟悉的名字炸开在贺春景耳朵里。他定睛一看,拎着毛绒玩具的人可不就是陈大少爷吗,被按在地上的人露出一条青龙花臂,也是熟人。
贺春景蓦然想起那天在水泥管子里,陈藩带着笑意的话——“你要是没在那,我早把他们全挑了。”
他后脖颈起了一片白毛汗,原来这句半点水分没掺。
他看了一会儿,前思后想琢磨不出来吕忠这一帮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被毛绒玩具打成这个熊样。
那头陈藩停了手,蹲下拍了拍吕忠的脸,和声细语。
“五打一,纯肉搏的是傻逼。”他说。
随后他站起来,环顾了一圈:“还有事吗?”
周围几个人似乎是吓住了,没人出声,也没人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转身往胡同口走。
贺春景见他朝自己走过来,纠结了一下现在装没看见还来不来得及,遂放弃,叫了一声:“陈藩。”
陈藩还以为后头哪个命硬的又在叫板,转身看了一看,却发现他们嘴都闭得严严实实,再抬头,这才看到了胡同口的贺春景。
“你怎么在这?”陈藩一边问一边往外走。
就在他快要走出背光小巷子,走到贺春景所在的太阳地的时候,身后吕忠忽然暴起,不知从哪抄起一根扎了钉子的木条就冲过来。
贺春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连忙往他身后一指:“后后后后后后!”
陈藩侧身险险躲过,手里的粉红色毛绒兔子随着动作向后一抡,砰地一声闷响砸在吕忠脸上,直接送这位不死心的败将撞了南墙。
他把木条踢开,弯腰仔细看了看堆在地上的吕忠。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挺烦的。”陈藩皱了皱眉毛,像是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点了点,拿下来看见有血,就一脸嫌弃地在指尖抿开, “每次见了我都忍不住嘴贱,真动起手来又打不过我,你说你图什么?”
吕忠气急了发出一声咆哮,陈藩作势又要拎起手里的兔子揍他,他条件反射地一躲,陈藩噗嗤笑出来。
“小时候的事非要追究清楚了,那也是你对不起我。”陈藩一根手指点到吕忠鼻子尖,“你哪来的立场追着我挑衅?”
听到这,吕忠低低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贺春景怀疑他脑子被打傻了。
然后吕忠十分挑衅地看着陈藩,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贺春景没听清,看口型最后两个字依稀辨别出说的是……变态。
陈藩脸上的自如与笑意像是被一阵风吹散了,要不是贺春景及时冲上去拽偏了他的手,那一下就要结结实实打到吕忠脸上。
贺春景看着吕忠耳朵边上那堵石头墙被磕掉了一块,残余一块火柴盒大小的白印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毛绒玩具里裹了东西。
吕忠也被吓住了,止了笑声。
陈藩低着头,刘海遮住一双眼睛,贺春景看不清他的神色,伸手摇了摇他。没想到陈藩再次抬头的时候又面色如常,接着之前的话题说下去:“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打场大的吧。你是抄家伙也行,找人也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论谁把谁打服了,都别他妈再玩骚扰了。”
吕忠又裂开嘴笑:“你说的。”
陈藩双手撑着站起身,很随意地点点头:“我说的。”
“什么时候?”吕忠扶着墙站起来。
陈藩很讲究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喷香的手帕纸,抽出一张来递给贺春景,示意他帮自己擦擦脸上血污。
贺春景不明所以,接过来认认真真这里蹭蹭,那里点点。
“就最近吧,放假了也好养伤,”陈藩站在那享受贺小弟的服侍,“每次都是你先开口,这次改改规矩吧,我喊你,你就来。”
“成。”吕忠剜了陈藩一眼,随后带着一群挂了彩的歪瓜裂枣们离开了。
贺春景心有戚戚,不知道自己该走是不该走,抱着饭盒小心翼翼抬起眼睛看陈藩。
陈藩在口袋里摸摸索索,贺春景以为他还要找纸巾,下意识从自己口袋里掏了一把,但只摸到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没敢拿出来。
陈藩却从口袋里夹出个小纸盒,磕出一根细细的烟,熟练地叼在嘴里,咬出啪地一声,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甩出个塑料打火机,把烟点上。
贺春景很没世面地张张嘴,又闭上。
陈藩站在阴影里,靠着墙不说话,也不看他,垂着眼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阵柑橘味的白烟雾来。他的脸像被笼罩在薄纱之中,风把烟雾吹得散了,抚过他的脸颊,从他笔挺的鼻梁与深潭一般的眉眼边上流过去。
贺春景看不清他表情,但见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又第一次闻见带着果子香味的烟气,心里觉得这人哪哪都挺神奇,看得眼都直了。
或许是面上的震惊之色太过于明显,陈藩终于看了他一眼,被他那傻样逗得噗嗤笑出来:“干什么这么震惊,我打架斗殴逃课抽烟不是好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就是挺震惊的,怎么每回见了你,你都在被人追杀。”贺春景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先是老高,然后是吕忠,还有上次厂里这流氓,这次还是吕忠。
“去!”陈藩嘴上骂他,心里跟着一捋,哭笑不得,还真是。
然后他就报复性地,起了逗弄贺春景的坏心眼。
他把香烟夹在手指尖,挑着眉毛问贺春景抽过烟吗,贺春景摇摇头,他便问他要试试吗。
贺春景自诩以前是三好学生,现在是上进青年,从无不良嗜好,也没打算在未成年期间去培养一项不良嗜好。
但他微微仰头看着陈藩,陈藩带着笑意的眼睛也看着他,他就像被附了魔一般应了声好。
和旁人用V字手势夹烟不同,陈藩把香烟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靠上的位置,每次靠近嘴边,再放下手,就像朝外飞了一个吻似的。
在贺春景点头应了好之后,陈藩吻过的几根手指,就轻轻压在了贺春景的唇上。
贺春景没想到他会这样喂烟给自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全身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几根带着橘子味与血腥气,温度微凉的指头上。
他连呼吸都忘了。如果忽略那根香烟,此刻陈藩的动作就像是总自己唇上飞了个吻,轻轻压在他唇瓣上,又恋恋不舍地将手掌停在他脸颊上磨蹭一样。
“想什么呢,让烟跟着呼吸进去,在肺里转一圈再出来就行了。”陈藩低头凑近了教他,声音敲在距离不过咫尺的贺春景的耳膜上,让他脑袋嗡嗡作响。
贺春景知道此时自己的心境和反应、脑子里那些莫须有的想象都非常错误,或许这才是他经过这条小巷时感受到的不对劲的地方。那是一种预告,是一种示警,但他还是选择走了过来,还是将脑海里警铃大作的开关一把锤得稀碎。
他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来了个深呼吸,陈藩没来得及喊停,慌忙松手把烟从他嘴里抽出去,果不其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你吸这么猛干什么啊!”陈藩又好气又好笑,把烟掐了丢在墙角碎石堆里,拍他的后背,“你当这是高反了给你吸氧呢!”
贺春景咳得面红耳赤眼底含泪,生平第一次抽烟差点给他抽得背过气去,当即在心里下了决定一辈子都不再碰这玩意儿。他一边摇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边拼命咳嗽,好不容易把气理顺了,却见陈藩在旁边笑得发抖。
贺春景恼羞成怒拍了陈藩一巴掌:“不是你说让我进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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