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泛没有告诉过薛肆这件事,而自那以后,佘泛就没有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摘下过墨镜和帽子,就算是认识的,不是必要他也不会动。
佘泛觉得自己藏一辈子就好,反正他也没有什么要露脸的时候,这样躲一辈子就好。
他承认他就是一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做不到活得洒脱,更做不到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又没有卖惨的癖好,只想当个正常人,正常地走在街上。
是啊。
可他终究是想能够平常地走在大街上,和那些正常人一样的。
佘泛陷在这泥潭里太久,甚至连找东西自救的念头都没有起来过。
但……
佘泛不自觉握紧了薛肆的手。
薛肆察觉到他的情绪,干脆换了一只手牵着佘泛,另一只挨着佘泛的手抬起来,搂住了佘泛的肩膀,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薛肆就是他的勇气。
佘泛想。
他看着面前色彩梦幻绚烂的油画,油画中间的圣母双手抱胸,低垂着眉眼和头颅,看上去祥和且温柔,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旷神怡,好像有再多的苦痛都不过如此,未来充满希望。
只是佘泛不是神论者,相反他还是属于望星市本地人里罕见的唯物主义者。
毕竟望星市信这些东西,不分老少,而是整个大环境的影响。
温柔不是圣母给的,而是薛肆。
再多的苦痛,也有薛肆为他抚平,陪他走过来。
佘泛垂了垂雪白的眼帘,不是没有旅客往这边走时注意到了他外貌上的特殊,有些惊诧地看了好几眼,最后被薛肆冷冷扫过去而慌忙收回视线,但佘泛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不仅仅是因为薛肆帮他“看”了回去,也因为……
佘泛看向薛肆。
薛肆浑身的肌肉都微微绷着,散发着无形的危险和压迫,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气场包裹住佘泛。
只要谁敢多看佘泛一眼,他就会递一个眼刀过去。
确实有怕佘泛被刺激到的心理,但也有酸味。
佘泛觉得有些好笑,故而低哂了声:“你到底是来看展的,还是来吃醋的?”
薛肆听出了他话语里淡淡的挖苦,心里悬着的那颗巨石落下一点的同时,也是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来看你的。”
他又没艺术细胞,这些东西看一两遍就行了,看再久他也看不出什么花来,不如看佘泛。
佘泛比这儿的每件艺术品都好看。
好看到他想把佘泛按到自己怀里,用外套裹住他,拉起拉链,把人藏着。
喜欢的藏品,就该藏着,不让别人看。
不然叫什么“藏”品。
而佘泛听到这话,懒得理他,就仰头继续自己的参观。
他看画总是要好久,不懂的、只是来打卡的人就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像之前薛肆也属于这一类,还是后来陪佘泛看的画展多了,他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佘泛到底为什么站那么久,佘泛告诉了他,他才知道在佘泛这种画家的眼里,一幅艺术品有多少地方值得欣赏。
因为这类名家大作和那种小型的艺术展又不一样,佘泛在这幅圣母像前都站定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还是薛肆提醒了句先看别的,不然时间不够,佘泛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抽身。
“这么喜欢,明天再来观摩。”
“明天再来一次吧。”
薛肆和佘泛同时开口,两人顿了下,薛肆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他粗粝的指腹穿过佘泛细白柔软的发丝,原本暖黄皮的手都莫名被衬成了黑黄皮。
还是和以前揉弟弟的力度不一样,薛肆轻快道:“明天早点来,陪你看到闭馆。明天不够的话,后天、大后天……陪你来到你看腻为止都行。”
佘泛递给了他一个还用你说的眼神。
薛肆勾着的嘴角就更加粲然,连眼睛都弯得明显了起来。
而在佘泛看画时,薛肆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因为他是把佘泛的手机和自己的放在一起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在响,反正就拿起来看了看。
是佘泛的手机在响,但给他发消息的是薛定风,薛肆的爷爷。
薛肆稍敛眸,点进去,就见薛老爷子问佘泛他们住在哪,还问他们近期有没有打算回国一趟,没有的话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薛肆的舌尖顶了下自己的后牙槽。
他当然知道薛定风为什么找佘泛,也知道佘泛肯定是没有背着他偷偷跟薛家联系的。
因为薛定风找佘泛,纯粹是因为佘泛没有拉黑他,也多少会顾忌长辈身份,回一两句,哪怕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也总比在薛肆这得不到回答,然后再度拉黑一个号码要好。
但薛肆直接拿佘泛的手机回了:【你不用找他,他手机在我这,回不了你】
消息发出去就显示了已送达,至于薛定风看见没,又是什么心情,薛肆就不准备管了。
一心专注面前的画的佘泛,没有注意到这个插曲。
佘泛一直逛到晚饭的饭点了,才跟薛肆离开。
因为外面的光线还很明亮,所以出馆时,他是把墨镜片放了下来的。
两人再坐地铁回家,因为也算是逛了一个下午,佘泛有些累,就靠着薛肆闭着眼睛,但又睡不着。
他忽地想起昨天玩的恐怖游戏里提到的一个测试问题,那时候薛肆正好在跟蒋骄他们打电话会议,所以没看见。
佘泛:“薛肆,问你。”
薛肆嗯了声:“你说。”
“男孩家里很穷,妈妈给男孩买了只小乌龟,男孩很喜欢小乌龟,但有一天乌龟死了,男孩很伤心。为了安慰男孩,妈妈给男孩买了一个小乌龟大小、模样的棒棒糖。但男孩就杀掉了哥哥,你第一反应是觉得为什么?”
薛肆若有所思:“因为想要得到一个哥哥这么大的棒棒糖?又或者乌龟其实是妈妈不小心弄死的,男孩为了报复,就弄死了妈妈心爱的哥哥?”
佘泛:“。”
薛肆没救了。
测试说,一般人第一反应都认为是哥哥弄死了小乌龟又或者哥哥抢走了糖,只有心理变丨态的人才会第一时间就觉得是想得到哥哥一样大的糖。
这要是平时,佘泛就当个乐趣问一问了,可见识过薛肆本人有多疯,再加上薛肆还回答了超出范畴的答案……
见他不说话,薛肆扬扬眉:“不对吗?”
佘泛面无表情:“对。”
薛肆可太对了。
两人回到家后,薛肆着手做饭,佘泛难得地没有看电视又或者看书、画画,而是坐在了岛台前的椅子上,趴在收拾得干净的桌面,看着薛肆忙碌。
吃过饭后,薛肆收拾好了桌子过来沙发,佘泛又主动地伸出了手,让薛肆将他把自己抱在怀里。
薛肆勾了下唇。
他觉得佘泛今天是有些黏人的。
他倒不讨厌,反而很开心,开心到恨不得现场给佘泛跳个脱衣舞(?)
但他不敢跟佘泛说。
其实话到嘴边了好几次,很想说一句“泛泛,你今天好像有点黏我”,可每次都给咽下去了。
因为薛肆怕他说了,佘泛就不黏他了。
好卑微。
薛肆的双臂缠紧了佘泛的腰身和臂弯,心说卑微就卑微吧。
他愿意卑微一辈子,低到尘埃里去都行。
只要泛泛以后每天都这么黏他。
会跟着他走,会主动让他抱着他一起看电视。
这也太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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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啦!
第86章 八十六个小雪人
国内, 薛家。
薛家今天难得人齐,薛定风坐在沙发上,虽然看着已至垂暮,但周身的低气压还是充满威慑力,让其余人都不敢说话。
而在众多忐忑紧张的人中, 只有一个男人安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 拨弄着手里的九连环。
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薛定风的亲弟弟主动开口:“哥,这是怎么了?”
就在刚刚,他们还笑着聊公司时,薛定风忽然发火,将手机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然后气氛就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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