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侧头看向胡文杰,胡文杰便拱手道:“鸡鸣寺外有锦衣卫的暗桩,曾录有,齐王妃每月都会鸡鸣寺,无定日,卫王府偶尔也会差遣内侍至寺庙供奉,还有燕王世子也曾去过,且与齐王妃偶遇过一次。”
说罢,胡文杰命人将一份厚厚的册子找出呈给皇帝,上面有锦衣卫每日记载高官与王孙出行的地点与时辰,所记详细至极,使得皇帝不出宫门,仍能知晓京城各地各家之事。
“歌姬也是小人听从齐王妃吩咐所寻,但那日交歌姬所栽赃的书信中,并非是仿照晋王之笔,而是...燕王。”王怀民头磕于地又道,“因是卫王好二圣书法,又有虞世南迹,酷似燕王手笔,我常年伴于卫王,因而熟悉其握笔习性,若此封书信落到陛下手中,陛下见过卫王字迹,必然疑心,至于之后又为何成了晋王,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好生糊涂。”皇帝骂道。
“小人本不想叛主,而是...”王怀民似有难言之隐,“两府虽不和,然皆是大明亲王,按礼制,也当有节日往来,主子差我至齐王府时,谁知府上之人设计诱我与宫人...内廷有训,内使与宫人私通,处以杖毙。”
“荒谬!”皇帝拍桌大怒,旋即又问,“如此,彼时冤情你为何不说,直至今日出了事故你才道出实情?”
听罢,王怀民便大哭了起来,“臣自知无活路可逃,栽赃忠良罪,从犯受斩立决,若是栽赃构陷亲王,这数罪并法...凌迟之刑,小人不想受酷刑,又听闻旧主因此枉死,一连数次梦到亡魂索命,于心有愧。”
皇帝听后长吸了一口凉气,眼里满含对背叛者的愤怒,转而问道一旁的歌姬,“尔呢,宴上那番话,究竟是何人指使?”
歌姬受了拶刑,此时双手已破烂流血,颤抖着跪趴在潮湿的地面上,“是...是,是有人派人威胁的奴婢,还替奴婢通点了教坊司的官员,这才使得奴婢以新人身份得以进入献舞皇室的队伍中,至于是否是卫王还是齐王,奴婢并不知道。”
“若是卫王,又何故要你状告他自己呢?”皇帝狠厉道,旋即起身走到王怀民跟前蹲下,恶狠狠的瞪道:“吾如何能知道,你今日之言,是否属实呢?”
王怀民听之,旋即叩首,“小人以先祖之名起势,若臣今日所言有半点虚假,则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听罢遂起身,王怀民又颤抖着身躯道:“小人侍旧主二十余年,主待我如手足,小人病,主曾亲自试药喂之,常以兄弟相称,是小人忘恩负义,才致主蒙尘,今日只求陛下能宽赦卫王,所有罪责,只在小人一人,万不敢再度欺君枉上。”
听着王怀民似忏悔的话,皇帝起身再次倒吸了一口气凉气,他只觉得可怕同时又可恨,旋即转身,临出地牢前又道了一句,“子杰,去民间寻几位大夫将他们的伤势处理好。”
“是。”胡文杰应道。
皇帝随后返回宫中,闭目于马车内,喃喃自语,心有不安,“妇人之狠,乃丈夫所不能及也,若任由妇人当道,大明恐为第二武周,我赵家子弟,岌岌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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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身殿内,齐王妃望着揭下面罩的几人,才醒悟过来,圆审之所以匆-->>
匆定罪又急于斩首,死后尸身也并未扔至乱葬岗,而是由锦衣卫替其处理,原来是因皇帝早已命人将他们替换,尽管几人恢复的极好,但从气色上也得出,明显是曾受过严刑拷打的。
“齐王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皇帝质问道。
几人脱出实情,令三司与一众老臣唏嘘不已,而旁侧蟠柱旁还有记录的史官正跪坐于矮桌前奋笔疾书。
尽管众人皆指责向齐王妃,但齐王妃依旧挺着腰杆拒不认罪道:“妾无话可说,这些事情,妾并不知情,妾虽去过鸡鸣寺,也与此人照面过,然却从未吩咐其做什么,更未设计陷害他与宫婢通.奸,这是栽赃,是卫王设计,让他们自陈,好以此让陛下起疑,再将这罪责推到妾身上,好让陛下彻底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妾在背后作祟,所有事的主谋,都是妾。”
“是吗?”皇帝阴沉着脸,“真的会有人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栽赃嫁祸他人吗?若如你所说,丢了命的卫王,到底图什么?”
齐王妃愣住,旋即反驳道:“卫王城府之深,未必不会拿此来做赌注,陛下是卫王的生父,未必不会因此暗中保全…”
“够了!”皇帝怒斥道,“前不久刑部大牢死了两个狱吏,刑部上奏说是二人纵酒过渡,才导致气竭而亡,若朕记得没错,其中有人一人名唤王五。”旋即走近齐王妃,用一双冷目盯着,小声问道:“齐王妃可知道此事?”
齐王妃听后为之一愣,守着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攥紧双手故作镇定道:“妾一直于内宅深居简出,并不知刑部的狱吏亡故一事。”
“是吗?”皇帝质疑道,“朕瞧着他二人的死,倒像是有人在灭口。”旋即看向三司中间颤颤巍巍的绯袍吼道,“刑部尚书林海荣还不将实情素素道来,是想你族人与你一同获罪吗?”
三司长官中其一的刑部尚书听后身子一颤差点没有站稳,只听得扑通一声跪下,慌忙找到掉落的笏板,扶正乌纱帽,战战兢兢的爬向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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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世子府——
赵希言穿着衮服,手拿玉圭,似在故意拖延时间的坐在太师椅上。
四目相对,晋阳公主望着此时的赵希言,很难与先前那个孩子气的人联想到一起,“你…”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晋阳公主盯着赵希言,曾记得后面这句话,还是她少时所教赵希言的话。
赵希言起身,拂了拂衣袖朝门口走去,“言说过,会将路铺平,让公主平平稳稳的走下去。”
晋阳公主楞在原地,望着踏出房门前去完成冠礼的少年背影,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恼怒,反而轻呼了一口气,眼里充满了些许的宽慰,“果真是长大了,到底是兔,还是狼呢。”
衮服加身的赵希言从拱门内走出,双手持玉圭,脚下踏着赤舄,迈着沉稳的步伐登阶入内,内侍奉八旒冕站于齐王身侧,冕板玄表朱里,前圆后方,各垂八旒三色玉珠八颗。
齐王见之,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冠礼,又想到了父亲亲自授冠时所告诫的话,“冠礼之后,汝就是大人了,以后行事,切莫再要任性,世子是塞王之子,将来承袭封地,要做好为人主之表率,这是兄长作为过来人的肺腑之言,而不是礼部拟定的流程,望你能受用,莫要学我,成天被你嫂嫂嫌弃。”
听着长兄的告诫,赵希言盯着齐王犹豫的喊道:“哥...”
“嗯?”齐王看着赵希言,旋即从内侍身侧接过冕冠,“有什么事,等过了冠礼,你再同哥说哈。”
“三加,进衮冕。”
赵希言屈膝跪下,齐王遂将手中的旒冕弯腰戴于燕王世子头上,以金簪簪之,纮与缨皆为赤色,上结于金簪首尾,下系于颌,使缨垂于胸前。
穿戴齐整后齐王便退后一步认真的瞧了瞧,满意道:“果真是精神许多,”又笑了笑,“冠礼之后,你也该迎世子妃入府了吧。”
见三次加冠已成,官员便又进祝词道:“冠至三加,命服用章,敬神事上,永固番邦。”
祝词完,教坊司奏乐,光禄寺官员便抬着一张醴案入内,将空爵奉于齐王手中,齐王接过爵至赵希言所跪的席前,礼乐声停,又有祝词道:“旨酒...受兹景福,百世其昌。”
齐王遂将爵授与加冠的燕王世子手中,赵希言接爵时,又道了一声,“哥...”
齐王见她支支吾吾,接二连三如此,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起了疑心,然身侧光禄寺官员与内廷侍臣就在旁看着,他便只得安抚,“先行冠礼。”
赵希言作委屈之姿,将接过的爵置于醴案上,教坊司便奏《喜千春之曲》 光禄寺官员斟酒于爵内,赵希言举杯一饮而尽,随后放回,教坊司乐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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