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想为储君求情么?”赵希言打断道。
晋阳公主再次陷入沉默,旋即闭上眼轻叹了口气,“罢了,皇权斗争,身为天家血脉谁又能独善其身呢,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与命运,我不求人,也不为他人求。”
“公主一向不求人,”赵希言盯着晋阳公主,“若有朝一日,言身处险境,公主可会为言做出改变?”
“若世子真的临危,求,还有用么?”晋阳公主道。
赵希言闭眼一笑,旋即迈步上前再次坐下,“那时候,我定是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求,不过是更加让人恼怒,从而将祸乱牵至己身。”
说罢赵希言一块挂在脖子上的玉取下,“这是我娘给我的贴身之物,我十岁之时,爹娘特别叮嘱过勿要离身,更勿要轻易赠人,姐姐拿着,若今后天下真的大变,此物或可保你周全。”
望着赵希言手里的玉,样式极为独特不似宫中之物,晋阳公主抬手拒绝道:“这是燕王妃给你护身用的,岂能轻易送出去,若日后燕王妃知晓了,定要不开心的。”
赵希言摇头,便抓着晋阳公主的手强行将玉塞到她的手心之中,“母亲最开心的事便是我能平安顺遂回到她的身旁,公主记得随身携带,日后的局势,我也猜不到,天象变幻莫测,凡事都要谨慎小心为好。”
“听朝堂上的臣工们言,北方细作传回消息,诸胡推选了一位新的大可汗出来,怕是又在商议合谋南下。”晋阳公主道,“北方一直由你父亲在镇守,诸胡安静了这么多年,如今突然集结,这或许与近些年的天象有关,钦天监监正前不久就上了一道奏疏,天象自三年前就开始大变,现在的冬天越来越冷,如今还只是秋天,便能感受到以往冬日的寒冷,这样的冬天,草原上的人如何能过得下去呢。”
赵希言摸着自己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厚实衣裳,说话时还能看见从嘴里吐出的白雾,“的确,北方草原上的冬日太过寒冷,前年突然降下的霜降,便冻死了不少牛羊,草原上闹了一阵饥荒,他们一受饥寒,就开始在边境抢掠国朝的百姓,不胜烦人。”
“这些年,燕王守塞北,也没少受苦恼吧?”晋阳公主问道。
赵希言点头,“军报频传,诸胡每次只来一点点人马,只抢掠并不杀生,但也弄得父王很是头疼。”
晋阳公主起身,“国朝安稳了十余年,陛下一定不希望诸胡南下。”
“若战事再起,无论是我父王胜了,还是败,对于皇帝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赵希言随着起身道,“胜,功高盖主,则有颠覆江山之威胁,败,国朝现下便再无人能敌北方的戎狄,若连我父都败了,失去了长城这道屏障与幽云十六州,朝廷又拿什么来守呢,一直以来,我父像战神一样存在于大明的军中,若真战败,届时朝廷的军队一定充满了恐惧,又如何还能抵抗士气大振的戎狄,丢失了幽云十六州,中原将再一次裸露在戎狄的铁蹄之下,便会如同前宋一样,国破家亡,君死社稷,大夫死宗庙。”
作者有话要说: 赵希言:“姐姐真的不为我求求?”
晋阳公主:“(;`o)o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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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祭天仪式
成德十三年冬, 朝廷举行冬至祭祀,由皇帝亲临至京城钟山之南的圜丘大祀殿举行冬至天地合祀,以皇太子亚献, 燕王世子为终献。
冬至前一日夜里, 文武百官着朝服梁冠至奉天殿内等候, 奉天殿外陈车五驾, 随着报时官员通报, “寅时至!”
礼部尚书李文远持笏上前, 向殿内外高声呼喊:“中外严办!”
于是上十二卫亲军便打起精神警惕周围, 宫城内外禁卫纷纷戒严, 皇帝身着衮服翼善冠,登上大辂,卤簿仪仗排成长长的列队,车架左右是不离左右的锦衣卫护卫, 仪仗队前则有禁军开道。
皇帝车架之后是皇太子所乘坐的金辂, 后面便是亲王象骆,此次祭天皇帝本勒令齐王在家,然之后一段时间内, 齐王时常入宫伴驾,视膳问安无一日缺,宛如齐王妃之事从未发生一般, 皇帝遂收回成命, 准许齐王一同前往钟山祭祀天地。
夜间长长的队伍如一条金色的长龙,一直至圜丘不远处的斋宫。
队伍进入斋宫歇息, 禁卫便戒严周围,赵希言穿着衮龙袍从车架上下来,对眼前的事物感到新奇, “前面就是钟山的圜丘坛么?”
圜丘坛内墙外西南方向有一灯杆,上面悬挂的大灯笼将整座祭坛照得通明,“那盏灯好大。”
“那是天灯。”
赵希言身侧响起年轻人的声音,侧头望去,上挑着眉头道:“张大人不在陛下身侧候着么?”
张九昭抱袖躬身,“下官出来透透气,正巧看见世子对那盏天灯感兴趣。”
赵希言回过头,“我并不感兴趣,两天前就随同陛下检查了祭祀所用的祭品与器皿,加上今日的卤簿仪仗,这些钱,足够安置天下的流民了吧,却把它用在祭天之上…哼。”
张九昭闻之,顺着赵希言目视的方向远远看去,并肩站列道:“天子终究是人,若以人力驾驭天下,此太过薄弱,不能长久,故而产生了礼,产生了神,又将权与之结合,若要作为帝王,就需得接受,为民固然好,然统治不固,天下的流民只会更多。”
话毕后,张九昭再次躬身,“即将前往圜丘了,下官还要回到御前。”
赵希言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望着圜丘,明章陪在身后,“他们说天坛是离天最近的地方,爷今日代表殿下行终献,可要向上天许愿,说不定能心想事成呢。”
赵希言甩袖转过身,“我从不信天。”
夜色渐渐散去,快至拂晓时,亲王及文武百官更换祭服,皇帝乘车携文武百官从斋宫至圜丘坛。
皇帝独自进入祭坛底下所搭建的大帷幕内更换衮冕。
百官身着祭服序位祭坛底下,皇太子在其首,其次是宗室亲王,皆具冕服。
祭祀所用乐乃中和韶乐,祭坛下,有礼部陈设奏乐所用乐器,数百名经过排练的乐工紧张等待着。
皇帝穿着沉重衮冕出来,由两名太监搀扶着上前。
“迎神。”一声令下,数百名严阵以待的乐工敲打着手中的乐器奏响《中和之曲》
赞礼官庄重的喝道:“跪!”
皇帝率文武百官跪拜,行跪拜之礼两次后,郊社令举火把将燎坛上铺设的干柴草点燃,大火扑腾而起,浓烟滚滚,升入空中。
皇帝遂起身将手里的玉圭别入腰间将手洗静之后再拿出端于手上,迈着沉稳的步子独自走上祭坛《肃和之乐》随之奏响。
“一跪。”坛顶的赞礼官道。
皇帝便于昊天上帝的神位前跪下,按照赞礼官指挥行礼仪。
“再搢圭。”
“三上香。”
“奠太帛。”
“进俎。”
皇帝起身亲自将祭祀上天所用的神盘摆好。
“天子行初献。”武功之舞伴随《寿和之典》奏响而起。
皇帝走到设有爵的案前,搢圭伸手将爵洗净,擦干之后交给执事者,再从腰间抽出玉圭,走到酒奠所,再次搢圭执爵承酒,将其交给执事者,随后至神位前跪下祭酒、上香,复拜两次。
祝官便双手低头捧出祭祝文屈膝跪下,开展庄重读道:“嗣天子臣赵括,敢昭奏于昊天上帝,时维冬至,六气资始,敬遵典礼,谨率臣僚,恭以玉帛牺齐粢盛庶品,备此禋燎,祗祀于上帝,奉高皇帝配帝侑神,尚享。”
良久后初献礼毕,年少的太子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独自登坛,在礼仪官指导下行亚献的祭酒礼。
亚献完毕后,赞礼官再次唱道:“终献,燕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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