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停止后,气氛变得有些僵凝,“是这卷吗?”赵希言忽然低头问道,晋阳公主攥着胸前的双手一愣。
见无反应,赵希言遂再次喊道:“公主?”
晋阳公主听后连忙点头,“是。”
赵希言遂将其从架子上拿出,“给。”
晋阳公主接过,轻呼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复。
“当年武宗共有嫡庶二子,双双成年后却依旧未立皇储,朝廷遂起党争,今上虽为嫡子,可是先帝偏爱最像自己的幼子,且幼子立功无数,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又作为皇子,自然有无数大臣拥护,在这种处境之下,今上便求娶了张氏女,张元帅是先帝最信赖与器重的肱骨之臣,年逾古稀,三朝元老,之后凭一己之力保得今上入主东宫,但是废后张氏姊妹,也就是你的姨母与你母亲,二人虽貌美,却身体孱弱,尤其是废后。”晋阳公主拍了拍卷轴上的灰尘,“储君确定后,你父王才娶了你母妃,而后便带着你母妃之国去了燕国的封地,没过多久先帝驾崩,今上继位,太子妃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后,而张氏也成了一手遮天的外戚,半年之后,张皇后有孕,然那时,张皇后身体欠佳已多时,为皇嗣,遂命御医尽全力保下胎儿,今上登基的第二年春,嫡出皇嗣降临,宫中大喜,殊不知皇后为诞皇嗣差点丧命,自此之后,张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帝与外戚的关系也越变越紧张,几个月后,在外戚张氏的威逼之下,将还在襁褓中的皇嗣立为了太子。”
“在此之后的两年中,今上与外戚张氏开始了周旋,因皇后不能侍寝,便陆续有良家子选入宫中,其中就有齐王-->>
的生母,周氏。”晋阳公主继续道,又将卷轴展开递给赵希言,“这是大理寺的存档,当年张氏谋反的经过都详细在案。”
“明…庚子,外戚张氏…聚死士于庭,以羽林卫城防之便,夜潜皇宫,欲废帝…”赵希言拿着展开的竹简放在灯光下仔细阅览。
晋阳公主盯着她看书时的认真模样,继续道:“你外祖是跟随□□.高皇帝打天下的元勋,武宗薄命,驾崩得极早,今上登基之初势微,完全不能与外戚张氏抗衡,直到册立皇太子的一年后,你外祖突然病逝于国公府,你几位舅舅因恩荫皆被册封为侯伯,又由你外祖做铺垫,遂掌朝廷机构要职,然威望与能力皆不及你外祖,唯长子还立有些军功,但其野心极大,今上在你外祖辞世后,便开始清理外戚,剪除羽翼,两年之后,张氏逐渐衰微,又时逢宫中传来喜讯,才人周氏有孕,今上甚喜,下诏进其妃位,让东宫辅臣与外戚感到恐慌,再之后…便是你手中所看到的了。”
“张氏造反失败后张皇后自缢于中宫偏殿,年幼的皇太子被外戚张氏所挟,死于兵变之中…”赵希言阅完大为惊叹,却又发现了案中存在着诸多疑点,“外祖为何如此着急册立皇太子,难道是因为感知自己的大限,还是因为皇后殿下身体抱恙,不能侍君,今后也再难有子嗣,可祖宗旧制无论嫡长,这太子之位定然都是中宫皇嗣的,且张家立有不世之功,皇后与太子若无过,陛下要废黜也是极难的吧,即便周氏有喜进为妃位,然东宫太子是嫡出,其地位依旧难能动摇,舅舅们为何如此着急与迫切呢?”
晋阳公主摇头,“造反之人尸骨都已经腐朽,这些事哪里又有人能够知晓。”旋即又抬手指向另一书架上方。
“哦,好。”赵希言见之卷起手中的竹简放下灯笼腾出手来,极乖巧的走上前,按照晋阳公主所指,取出一支巴掌宽的筒子,吹了吹上面的灰递道:“给。”
晋阳公主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你外祖魏国公共有四子二女,长子破例袭爵魏国公之爵位,次子封侯,三子四子皆为伯爵,那日兵变,四子安定伯并不在其中,失败后除安定伯外的三子皆死于这场兵变之中,安定伯逃亡在外,朝廷遂下搜捕令,取安定伯首级者,赏钱财与爵位。”
竹制筒子里放着几张卷起的老旧宣纸,似尘封了多年,但竹子与纸张仍未腐朽,晋阳公主旋即取出,“这是当年朝廷的搜捕令,画的正是…你母妃一母同胞的四弟安定伯张云廷。”
赵希言从晋阳公主手中接过,在灯烛下缓缓展开。
“安定伯逃亡几年后一直未被寻到,然今上依旧不肯死心与放过,遂派锦衣卫前往各地,布下罗网搜查,直到十五年前…”晋阳公主忽然停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那日,我亲眼见到,这画像上的人,被锦衣卫押至午门外,斩首示众,至此这件案子才彻底终结。”
随着卷起的纸张被缓缓展开,烛光照耀着用工笔一笔一笔勾勒出的容颜,尤以蓝色的眼睛最为独特。
赵希言见之,瞪着同样颜色的双眼惊道:“小舅舅…与我母妃长得好生相像。”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晋阳公主道,“当年兵变,今上早有准备,而站在今上一边平乱的大臣里,便有周氏,直至齐王诞生,今上以改元庆喜,大赦天下,又进周氏为贵妃,这也是他为何如此偏爱齐王的原因,是齐王的到来,让他铲除了危及皇权的最大祸患。”
赵希言又重新审视了一眼竹简,晋阳公主旋即退后一步道:“这上边还有,供词以及当年三法司的主审官。”
赵希言听后将其一一取出,伴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翻阅,“我总觉,舅舅一家造反,绝非只为争夺权力这般简单。”
“自然,”晋阳公主回道,旋即拦着袖子伸手指向审官名册之一,“这场兵变最大的赢家…是周氏,周氏之父从地方小吏提拔为朝官,更是自此之后摇身一变进入都察院任要职,致仕之后其子也受到重用,周家小吏出身,又未经贡举,便为朝中一群士大夫所斥,于是群臣上疏立后,才有了皇后殿下入主中宫,许是张氏权重让曾为傀儡的他有了后怕吧,所以对舅舅一家甚为提防。”
赵希言听完与亲眼见到这尘封的案卷,极为沉重的呼了一口气,“安平伯这十五年…究竟去了哪儿?”
“你想知道么?”晋阳公主问及。
赵希言点头,晋阳公主遂将安平伯的画像再次展开,“谋反之罪为十恶之首,纵使张氏有铁卷,也不能免九族之祸,然那时的塞北正遭逢诸胡南下,燕王妃作为燕王嫡妻,由燕王所护,这才得以免罪,有传闻说,安定伯与废后及燕王妃是一母同胞,安定伯作为幼弟,与燕王妃的手足情深,燕王爱屋及乌,所以安定伯能够逃生,恐是燕王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 晋阳公主:“长得高了不起?”
赵希言:“…”
只要不来硬的,公主还是很好说话的。
若非一开始就有稳固根基的世家,臣子的权力便来自于上,周家即是如此,所以得皇帝信任。
继后李氏一族与汉王母族王氏,都是根基深厚的士大夫之家,本文服化道基本按明代(主要为明初)其他的则综合唐宋明。
案子里藏有诸多线索,不会详细点明哦。感谢在2021-08-01 22:41:22~2021-08-02 19:3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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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越国公府之危
——应天府·越国公府——
“大郎君回来了。”
“娘。”王振长子从军中回来, 累的满头大汗,连皮肉都晒黑了一层,越国夫人见之心疼的连忙叫人上了一碗消暑的茶, 又端了些冰块放置他身侧降温。
“今日一个人怎回来了?你弟弟呢。”
王大没有立即坐下,先是回了母亲的问话, “我与二郎不在同一营中, 他还未回来么,父亲呢?”
“你父亲出去多日了。”越国夫人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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