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呀。”安阳公主点头道, “可是世子哥哥看阿姊的眼神, 与看那些女子不太一样, 就连世子哥哥讨好的孙姑娘,在看她时,也不是这样的, 东宫讲学那日安阳便发现了,但因是第一面,安阳便没有多想。”
“...”晋阳公主皱起眉头, “他...”
“世子哥哥在看阿姊时,眼里是有光的。”安阳公主又道,“就像娘在看爹爹时那样,可爹爹的眼里总是冷冰冰的,好像谁喜欢,又好像谁都不喜欢。”
安阳公主说得很直白,但今日的晋阳公主却未出言指责,反而深思着妹妹的话,不解道:“眼里有光?”
安阳公主点点头,“难道阿姊没有发现吗?”
晋阳公主摇头,“这种事,即便有,又怎可能呢。”
安阳公主低头陷入沉默,“为何同宗姓氏不可,而表亲却没有关系呢,就因为是五服之内吗?女子嫁出去便脱离了家族,其嗣也不算于五服之外。”
“这其实是对女子的不公平。”安阳公主又道,“就好像是,孩子,只是父亲的孩子,表亲与宗亲,天壤之别,可生养我的却是母亲不是,为何父亲的亲是亲,母亲的亲却不是?”
“你这孩子,”晋阳公主伸出手,温柔的抚了抚妹妹的头,“小小年纪,怎这般通透,这不该你操心,事实摆在眼前,有些东西,凭借单薄的力量是无法扭转的,即便想,你也无能为力。”
“躤柳开始。”在官员的呼唤之下,端午宴第二轮比试开始。
参试者聚齐在场地北端西侧,“齐王殿下。”官员牵出一匹马,旁侧还挂箭桶,比试顺序自然是由尊到卑,以爵位官阶来序位先后。
南端的草靶离北端射箭处有五十步之远,微风正拂,杨柳随风浮动。
齐王接过缰绳飞身一跃,旋即扬鞭,纵马朝北端场地中央奔去。
御座上,皇帝的脸色不再沉重,捋着胡须说道:“大郎的身姿,有几分像朕年轻时。”
“齐王殿下英武不凡。”张九昭从旁道。
“诸子中,他是最像朕的。”皇帝又道,旋即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九昭。
“齐王殿下勇武率真,又深受陛下教诲。”张九昭又道。
“生于天家,率真可不太好。”皇帝道。
“《荀子·君道》曰:上好权谋,则臣下百吏诞诈之人乘是而后欺,若上率真,臣下自然忠贞而不敢有所欺瞒,这是明君的品质。”张九昭拱手回道,“正所谓,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
“说得好。”皇帝称赞道,旋即朝一侧记录自己言行的史官道:“将庶吉士这句话誊录,今日宴后送到齐王府去。”
“是。”
君臣对答,丝毫不怕把这动摇储君地位的火引到朝堂上去,皇帝身侧坐着的李皇后脸色如常,不惧不惊,似早已习惯了皇帝的言论。
场上,鼓声停歇,只剩骏马奔腾在草地上,齐王一手持弓,旋即夹紧马肚,松开缰绳腾手拿箭,侧身开弓对准一只箭靶。
因坐下马匹不断向前,而风又不止,故而对准的难度极大,齐王对了好一会儿,直到即将跑到西侧尽头时才将箭射出。
啾——
一声弦响,万众瞩目,只见上前查探草靶的锦衣卫高举左手道:“柳断,齐王中。”
一支羽箭将柳条钉在了草靶上,射中靶心边缘,锦衣卫见之便也算做了中靶。
这一箭,让齐王信心大增,也令文武百官叹服,后妃们纷纷向贵妃贺喜,皇帝也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颜。
但接下来四箭却皆偏离靶心极远,又或者是未射中柳枝。
齐王骑马返回,一众宗室奉承道:“殿下好箭法,这般都能射中。”
齐王只是跳下马回笑,旋即扔了手中长弓迫不及待的回到座上。
众人见擅武的齐王都只能射中一箭,便瞬间失去了赢试的信心。
“卫王殿下。”官员牵马走上前。
卫王先是温柔的摸了摸马脖子,随后踩着马镫跨上马背。
开弓之后,卫王沉了一口气,然耳侧的风不断吹来,加之马匹移动,使得箭在弦上却迟迟不敢发出。
一刻钟后,箭筒已空,只见锦衣卫上前查探五次,五次都未扬手,预示着,五箭皆空。<-->>
卫王稍稍呼了一口气,不再像刚入场时那般紧张,下马时看了一眼后面的宗室子弟,寻思着连齐王都只射中一箭,他们也应该与自己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汉王。”
随后上场的汉王用了不到片刻就骑马返回了,接连射出的五箭可谓是丝毫不带犹豫,连靶心都未对,最后致使悉数落靶。
“世子,”官员将缰绳恭敬的奉上,“请上马。”
赵希言不紧不慢的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此时已过午时,日趋西山。
场上再次变得安静,那些揣测燕王世子深浅之人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等待结果。
“阿姊,”安阳公主唤道,“是世子哥哥。”
“看到了。”晋阳公主回道。
“阿姊希望世子哥哥赢么?”安阳公主问道。
晋阳公主盯着场中的少年,忽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也许是不堪启齿。
安阳便道:“阿姊是不想的吧。”
“因为赢了,世子哥哥就可以向陛下请赏,孙大人的千金就要成为世子妃了。”安阳公主又道。
场上,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希言走上前与常人一样踩蹬上马,旋即活动了一下右手,向身后瞧了一眼。
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对上一双远山黛丹凤眼,眼光闪烁,似在寻求答案。
晋阳公主捏着玉杯,旋即撇开视线,淡然的回了一句安阳公主,“也许吧。”
这一眼,并没有得到回应,赵希言旋即挑眉扯紧手中缰绳双腿用力一夹。
“驾!”坐下骏马感知力气,遂向前飞奔,其速度比适才之前参试的几位亲王都要快得多。
只见赵希言松开缰绳,一手持弓,一手取箭,修长的五指弯曲,强有力的掌指关节紧夹着三只羽箭的箭尾搭上弓弦,开弓。
“一支箭都难射中,他要连射三箭吗?”众人惊呼。
御座上的皇帝也是眉头紧皱的盯着场上全神贯注。
忽然一阵强风吹过,带起了四周的尘土,众人纷纷闭眼或是抬手挡风。
尘土所扬的方向即是风的准确方向,啾啾啾!——
只见一声巨大的弦响,三只羽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众人再睁眼时,赵希言已经取出剩下两支箭搭在了弓弦上,动作极快,开弓射箭,丝毫未有片刻犹豫。
三只羽箭将细长的杨柳射进靶心之中稳稳定住,不到片刻功夫,又有两支飞矢追来。
之前左侧两支定在草靶上的羽箭被尖锐的箭簇从尾端正中间劈开,而铁制的箭簇却被后来之箭的巨大推力所撞击着穿过靶心。
锦衣卫上前,两支草靶已被射穿,后来之箭定在了靶子后边的护板上,定于靶心上的箭只有一支,这便让作为裁判的锦衣卫有些犯难,遂唤来几个手下将靶子抬往御前交由皇帝定夺。
这五箭,官阶稍低一些的大臣与其亲眷看得极为仔细,无不为之惊艳与叹服。
“不愧是燕王之子。”
“世子正值青春,这箭法,恐是已超越燕王殿下了。”
赵希言射完这五箭后,右手微颤,牵马的官员还不忘附和几句,“世子百步穿杨,比去年的燕王殿下还要令人惊艳。”
草靶与裂箭都被呈之御前,“陛下,燕王世子连射三箭皆中柳且射于靶心之上,然后来的两箭却射在了前两箭靶上,将前箭破开从而射出了靶心。”
两个靶子,皆是中心被射穿,两支裂箭连接箭身的箭簇一端有金属撞击的凹陷,而另两支完好的箭则是箭簇尖锐的部分已经变钝,高官与宗室见之纷纷惊叹。
赵希言不以为然的回到了席间,只见安阳公主凑上前,闪烁着双眼,“世子哥哥好厉害呀,刚刚还有一些人说哥哥不过是仗着二叔的空架子罢了。”说时,一些原先冷嘲热讽的宗室子弟纷纷红脸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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