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清晨启程,就让新城侯护送吧。”皇帝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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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朔望朝参,各司文武各提题字纸糊灯笼列候在承天门外,红绿一片排成长队,立在寒风之中等待宫门开启。
新的燕王府,选址为前朝旧臣的宅邸,由工部在翻新与修缮,赵希言便暂住在晋阳公士府内。
明章起了个大早,将提前收拾好的行囊一一搬出,而此刻晋阳公士府外,新城侯张弼早已带人马等候多时。
赵希言迈出公士府,热情的走上前问候,“这一路就劳烦新城侯多多担待了。”
张弼受宠若惊,依旧没有忘人臣该行的礼节,“殿下。”
“咱们走吧。”赵希言道。
“是。”
上车时,赵希言身后跟随了两个人,一个穿着内使服饰,另一个则做书生打扮,唐巾与直裰,外披一件白色狐裘。
随后站在明章身后的书生被张弼注意到,觉得这张过于清秀的面孔有些眼熟,其言谈举止也不似普通人,又是在这儿公士府门前。
“殿下,这位是?”张弼于是开口问道。
“本王的书吏,此去北平府,路途遥远,路上也当有个人作伴解解闷,新城侯不会介意吧?”赵希言反问道。
原要开口的张弼,忽然想起适才经过长安街时,前来上朝的翰林学士张九昭于耳侧提醒之语,在张九昭化名至长沙府又辗转绍兴之前,张弼与之交好,二人为挚友。
【“陛下与殿下之争,是父子之争,殿下还年轻,正当叛逆之时,文弼也是作父亲之人了,老父又岂会与孩子一般计较呢,殿下再如何忤逆,陛下作为一个父亲都不会重罚自己的孩子,但是文弼你不同,你与我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然终究只是个外臣,外臣岂能与血亲相比,我等臣子,但行本职,听君之命,忠君之事就好。”】
张弼遂拱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遂亲自扶帘,不再过问赵希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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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十里扬州
新城侯张弼领一支禁军探路,最中间的是亲王的仪仗队与卤簿,天下刚定,遂戒奢从简,仪仗的规模也小了许多,中间还有一辆空置的皇后车舆。
明章骑在马上随于车架旁,队伍出了京城,沿官道一路北上。
素衣配上晋阳公主清冷的气质,难以让人靠近,赵希言细细打量着,笑眯眯道:“还从未见过如此装扮的公主,颇有一番风味。”
晋阳公主倚靠在车窗旁,寒风略过,垂帘微拂,隐约可见窗外景色,“殿下怎不带顾大人出来散散心,一别五年,也当带她回北平府探探故人。”
“她是我爹爹的人,爹爹如今在应天府,回不回北平,又有何要紧的。”
赵希言回道,旋即凑拢晋阳公主,“还是说,公主吃醋了?”
晋阳公主将其轻轻推开,“你私自带我离京,之后看你如何与陛下交代。”
赵希言一脸坏相,笑眯眯道:“大不了挨一顿板子咯,反正也没人心疼,打坏了,那便同汉王殿下一样,后半生坐在轮椅上呗。”
“你……”晋阳公主语塞。
赵希言索性坐在了晋阳公主身侧,逼近小声道:“姐姐,言要是被打坏了下半身,姐姐该怎么办呢?”
晋阳公主轻看了一眼,旋即笑道:“哦?”
抵在赵希言耳侧小声道:“殿下又不是男人,纵使废了下半身,又有什么关系呢?”
忽然被挑逗,赵希言不自觉的红了脸,晋阳公主的气息近在咫尺,胭脂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耳畔是轻微的喘息,使得赵希言体内温度骤增。
晋阳公主看出来后,便正回身子,道:“殿下曾经流连花楼,应当阅人无数才对,想来晋阳适才的举动,殿下应当体会过不少次吧,这次,怎慌了神?”
赵希言旋即反驳,“谁说的,我虽是曾常去那种风月场所,但那些女子不过都是卖艺之人,我若不开口,她们岂敢近身。”
“是么?”晋阳公主质疑道,“那燕春阁的花魁呢……”又直勾勾盯着赵希言问话,“晋阳可是听说近来燕春阁名声大噪,乃是因花魁与当今陛下独子曾有一段缘,不论是富贵人家还是朝中大员,都不敢在阁内放肆,就是怕扰了花魁娘子清静。”
“殿下怎么把花魁给忘了呢?”晋阳公主盯着问道。
赵希言愣住,这才想起前些年自己从春和宫逃亡至燕春阁时与杨书瑶做了一出戏,那日,白刃见红,杨书瑶确实是因她而伤,几如今年过去,不知伤势如何了。
天下初定,事务繁多,忙得她脱不开身,如今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又被皇帝委派去接自己的母亲回朝,一来二去,她差点都给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姐姐怎么突然提起?”赵希言问道。
显然,晋阳说话时带有些许的醋意,但不仅仅是因此才提出来,“她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了,殿下可得小心了,若是晚了,还没等接到燕王府,恐就被人捷足先登,成了你的小娘。”
“不可能!”赵希言反驳道,她知道锦衣卫是皇帝的人,自然也是皇帝的旨意了,“爹与娘伉俪情深,如今娘还在,爹爹岂会生这些心思呢。”
晋阳公主靠在车窗上,轻轻攥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赵希言后,小心说道:“我听闻皇后殿下……身体一直不太好。”
赵希言愣住,旋即皱起眉头将头低了下去,晋阳公主见她如此,遂伸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握住,“二郎,我知道此时与你说这种事,多有不妥,但忠言逆耳,皇后殿下的病非一日两日,久病缠身,终会将人拖垮,然我面见陛下时,陛下的中气乃与盛年男子一样,你现在的身份与以往不同了,肩上担的是国家,是天下,需得防范于未然,小事亦可成为搅动时局的关键,就像皇帝的身体,关乎着朝局,关乎低下臣子们的选择,天下大乱的起因不正是因为先帝的身体么,莫要觉得我是危言耸听,伉俪情深的帝王夫妇不少,就如独孤皇后与隋帝,但独孤皇后陨后,隋帝又做了什么呢。”
这一点,赵希言没有办法反驳,皇后张氏的身体的确一日比一日差,先前因自己回到北平,张氏因高兴,强撑着身子,又画了极浓的妆容以此做掩盖,但良医所中太医的诊断,是断然不会出错的。
随后,赵希言眸色巨变,她忽然冷下脸,“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嫡出的子嗣,他既然给了我这个身份,便不能夺去这个身份该得到的一切,若将来还有弟弟出世,我有功与当朝,文武百官心中当明白,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又有何惧。”
看到赵希言眼里的坚定,晋阳公主忽然放了心,旋即紧握住赵希言的手,“我只是将最坏的打算说与你听,好让你心里有个警惕与防备,皇后殿下仁慈心善,上天不会这般残忍的。”
忽然想起昨日自己去向皇帝请旨之时,皇帝与他说的那翻话,还有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审讯,看守京城南门的城门郎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丢了性命。
自此,她对于父亲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从前的燕王,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私下极为亲民,对待臣子也是宽厚仁德。
人在操控权力之时,也在被这权力侵蚀与左右,在成为九五之尊,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后,便要想方设法除去一切可能的威胁,甚至是自己身侧的至亲。
赵希言拉着晋阳公主的手,随后扑进她怀中,颤道:“姐姐,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晋阳公主看着她这般,忽然心生怜悯,“位卑者苦,位尊者难,天下谁人不苦,上位者被权力所束缚,精于算计,但也正因为此,所以我们被紧紧的拴在了一起,不算太坏。”随后轻轻抚摸着赵希言的脸,“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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